叶清水狼狈逃回厦门,身上的钱已所剩无已。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衣衫褴褛,身心疲惫地敲响了岳父家的门。风雨声将敲门声遮掩着了无生息。又饿又冷的叶清水只好在门檐下坐下,把疲惫的身躯靠在门上,闭上了双眼,进入了梦乡。雨被大风吹得到处飘洒,叶清水的脸上不时被雨水打着,他用袖管擦了擦,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夜,听着呼啸的风声,心里一片凄凉。在这风雨飘摇的深夜,两个爱妾是不是辗转难眠,思念着他。天可怜见,他逃出上海港的时候,连与两个爱妾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一墙之隔的结发妻子见到他今天如此的狼狈相,是幸灾乐祸呢,还是心生爱怜。自己在上海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时候,可有一丝一毫地念想着她,自己与爱妾鱼水交欢,云朝雨暮的时候,早已把她忘得烟消云散。多年了,连一封信,一个电话都不曾给她,今天,自己有什么颜面见她。罢了,罢了,走吧。
他啷啷呛呛地移步,每一步都那么的艰难,他要往那里去呢?雨夾杂着风,风带着雨更加猛烈地鞭打他那罪孽深重的身躯,他走不动了,四周都是魔鬼向他张开狰狞的面孔,他高举双手,大声呐喊,来,惩罚我吧,惩罚我吧。
终于,在他声嘶力竭地呼喊声中,风停了,雨住了。他也缓缓地倒在如小河般地小巷中。
他睁开眼,阳光透过窗纱斑斑驳驳地洒在他的脸上,他闭上了眼,我这是在天堂吗?不,像我这样五毒俱全的坏人怎么可能上天堂呢?可地獄,十八层地獄那有阳光呢?那是梦境?可人死了会做梦吗?不知道。没有死人告诉过活着的人。
清水,清水。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谁呢?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是母亲?母亲的声音没有这么轻柔。是慧芬?慧芬的声音没有这么质朴,是云雅?云雅的声音没有这么怯懦。是?是?是雪娥。
雪娥,你在哪里?他大声地喊。
清水,清水,你醒了,你醒了。还是那个轻柔质朴怯懦的声音。
他睁开眼,晃晃悠悠中,一张模糊的两眼满含泪花的脸庞在他眼前慢慢地清晰起来。
雪娥,真是你,真是你。他从暖暖的被窝中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雪娥的脸颊,慢慢地将脸颊上的泪花拭去。
雪娥的婢女小娥端上一碗面线糊,那是加了海沥的面线糊。叶清水两眼又模糊了,他看见了母亲,当年母亲为了生存,每天清晨,推着小车,在莲坂村的村口,支上锅,将面线拿出来。
我早看透,我早就看透你们。叶清水一片薄薄雾霾遮住了他的眼窗。
做人没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人生就是一场空。就是一场风雨交加的暴风雨。
肚子饿了,真饿了,一碗面线糊,里面的海历,猪肝,还有一盘油条,吃得叶清水满头大汗,年轻真好,一出汗,全身一发汗,感冒就烟肖云散。他站起来,两只手一上一下地抖动,全身筋骨舒展开来,真舒服啊。
雪娥看到丈夫那健壮的身躯,英俊的脸庞,开心地笑了。
清水,想去那里走走?
雪娥,陪我到局口街订一套西装,三件衬衫,两双皮鞋。
邱雪娥身着红色带小花的旗袍,款款深情的步出院子。
打开门,
一个有点痞帅的小伙子站在门口。
你找谁?
请问?我的老大是不是住在这里?一口江渐一带的口音。
你的老大?你老大是谁?
老大?他可不敢直呼老大的名字。怎么办呢?
叶清水笑了,笑得很开心。
雪娥,这是我在上海一直跟在我身后的跟屁虫。
什么跟屁虫。雪娥从小到大父亲母亲管的很严,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露出一句不雅的话。
他叫陈家兴,是上海公司的总经理。
邱雪娥半懂半不懂。
家兴,快进来。
陈家兴一跃就飞到叶清水的身上。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不想分开,不想,陈家兴两眼泪汪汪,显得越发好看。
叶清水将家兴放下来,家兴,陪我去买衣服。
三人,手牵着手,一起走到中山路,在路的尽头,陈家兴看到对面有一座小岛,岛上五颜六色的房子顶上飘着英法美日俄各国的国旗,在阳光下随风飘荡,三角梅,凤凰树正迎风怒放,他看呆了,扒在栏杆上。
家兴,对面是鼓浪屿,你看,最高的地方是日光岩,我小学中学都是在鼓浪屿,
一条船摇摇晃晃地靠在码头上,船上的男女老少登上岸。
家兴,想不想上鼓浪屿走走。
老大,真的?家兴一脸惊讶一脸兴奋。
走,叶清水左手牵着邱雪娥,右手牵着陈家兴,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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