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家,远远的看见自家竹园上空一片火红,像盛夏傍晚熊熊燃烧着的火烧云。
小孩子有着大大的好奇心,我直朝竹园冲去。
其时已经是深秋,我想莫不是哪棵老树奇异开花?看过太多神怪传奇没法抽身的缘故,总相信,书中极尽描绘的花精神怪会忽然出现在面前,变给我一个妙境。
越靠近,那片火红就越深邃而又纯净,不再像火烧云,而是一片真真切切的红艳艳,涌动着无穷的生命力似的。原来没有花精来带我到另一个神奇的世界,只是木梓树变得火红的叶子。
树底下已经铺了薄薄一层落叶,一小把拾起来,齐整地捏在手上,竟像朵小红花似的。叶子非常端庄的红,像豇豆红又像胭脂红,却又不完全是,一大片燃烧起来就有了微微的诡异之势。叶形按照植物学的说法,呈菱形。在我看来呢,像一个细口丰肩胖腹的大花瓶,不是梅瓶,梅瓶口够小,可是腹部不够丰腴饱满;当然也不是美人肩;这是天然妙成,现成的图谱里找不出一个合适的来。
百度才知道,木梓树又名乌桕树,非常古老的树种。南朝乐府西洲曲里: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注:乌臼树,现在写作乌桕树。
那个小姑娘,在微风吹过,飞鸟归巢的傍晚,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少年。我曾经为这首诗神魂颠倒过,这棵不知道在当时是否有特殊意义的乌桕树沾满了南朝诗意,让我平淡无奇的少年时代充满了浪漫的气息。
它在那个深秋的傍晚给过我莫名的震撼,可是到底没有清新的香味,树干并不笔直高大,没有长成良材,只是非常家常的树而已。
尽管如此,我一直固执地相信它有神奇的力量。
同村的叔叔曾扛着一把锄头要剥点木梓树的根皮回去,说是用来配草药,给刚生过孩子的女儿洗澡。我护住那棵大树,执意不让他动,生怕这棵树死了去。他只好去别处找未长成的根皮来用,同时觉得一棵野树什么打紧。
很多年以后,我才在一本破烂的草药书上看到,木梓树根皮、叶子可以用来去湿热的。
姑且相信这是木梓树神奇力量的冰山一角吧,其他的,还隐藏在古老浪漫的爱情里,等着去发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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