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发烧了一次,第二天却等不到家里的电话响起,以往感冒的隔天就总能接到爷爷的电话,拿起来是简单的“佳,好啊未?”听到好转便挂了。
习惯已成自然,一朝痛失,才知曾经拥有的弥足珍贵。
2017.7.30 我的爷爷离开了人世间。
两天后,我木然看着棺材合上,抬走,心想以后再也找不到爷爷了,既不能每周末串门时,推开门就看到爷爷坐在电视前的藤椅上冲茶,叫一声“公”,然后听爷爷笑眯眯重复着他年少时在广州的大学时光;退一步吧,在汕头附一的0812病房也看不见躺着昏睡的爷爷了;退一万步,连隔着玻璃看着爷爷的遗容竟也成了奢望!
早知两处茫茫皆不见,然而奢望却永无止境,我抹着泪,愿俯身捡拾一路的碎片,追忆过往种种,零星拼凑这一生一世的交集。
我刚出生时,爷爷含饴弄孙,我们承欢膝下;
幼年模糊的记忆里爷爷经常早上去苏北中学散步。
他每次出门都要用黑色的鞋膏把皮鞋擦的锃亮,纤尘不染;头发也用摩丝焗的光亮,一丝不苟。一身笔挺的衬衫长裤,气度出众。难怪到后来腿脚不便也不愿用拐杖,嫌弃拄着拐杖的姿态不好看。
几十年来,他的房间都是整洁有序。尤其打开衣橱,是难以想象的整齐,清一色的素色衣裳,分类叠放,件件干净如新。
爷爷如此高度自律,难怪他是那个年代罕见的大学生,难怪淡泊如他会当上中学校长。
当我开始上南湖幼儿园,每天我都跑上楼叫醒午睡的爷爷,爷爷踩着单车载着我去幼儿园。他总要一只脚踏着脚踏板,另一只脚推动地面,“一二三”他数着并推三下地面,再一下子坐到单车的皮座。那条沿着池塘边的沙石小路早已成为苏北的学生宿舍,但每次经过那里,爷孙的欢声笑语穿越了多少年依然在我耳旁温暖回响。
唯一一次挨爷爷的骂是我吵着不想上学,爷爷瞪大眼睛,大声说我,还从门后拿出很长很长的竹竿吓我,年幼无知的我就在老屋门前,小巷邻居围观的目光中大声哭闹。
爷爷进医院之前,每天傍晚吃完饭,都坐在老屋门前等着放学归来的小堂妹,堂妹归来以后他便守着天气预报,电视机前的一本小本子整整齐齐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一天宁夏的天气预报,只因我的小表弟远赴异乡宁夏。
后来我上了小学,暑假就在苏北附近学画画,爷爷偶尔拿我的作品给巷里邻居看。现在那些爷爷抚摸过的儿童画依然躺在我书房的柜子里,虽然懒得去看那些拙迹,但是爷爷那欣慰的神情我记忆犹新。
转眼间我到东莞上大学了,一开始出发前和到达学校都打个电话给爷爷奶奶,后来我渐渐懒得打电话,却在整理遗物时,翻到爷爷日记里这样的记录“蔚佳几时几分出发,几时几分到达学校”……记了十多年的日记,几乎全都是儿孙们的琐事,爷爷从来不说他记录了什么,默默地牵挂着,不去打扰。
儿孙们不经意的琐事,或许就是退休老人的全部。而我们的眼里心里,更多装着的是所谓自我的追求,并且往往与老人并无多少交集,恍然回首早已人去楼空,过往如流沙散落风中,又当如何紧握?
七月半前几天,邻里曾梦见爷爷,叫他一声“校长”,他便缓缓走来友好示意。想必亦是当年在一群教师中出众的模样吧,衣着讲究,风度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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