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繁生的喊声从院子里传来:“小宇,你同学来找你啦!”
曾祥宇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穿好拖鞋迎了出去,看到原来是李虎臣,兴奋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不过他马上又恢复过来,热情地和李虎臣打着招呼,让他到屋里坐。
李虎臣没有进屋,说道:“咱们到外面去走走吧。”
曾祥宇换好衣服,和李虎臣走出村子来到了村外的玉米地里。绿油油的玉米一望无际,已经长到一米多高了。蚂蚱蟋蟀在田间地里蹦来蹦去,到处虫鸣鸟叫,仲夏的田野里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李虎臣问曾祥宇:“录取通知书收到了?”曾祥宇点点头。
“北航?”
“中山大学。”
李虎臣意外地睁大了眼睛,说道:“你不是一直想上北航的吗?”
曾祥宇苦笑道:“改主意了,不行吗?”
说完这话他心里又是一阵酸楚。虽然从那天之后他再也没见过许茹,但是他估计以许茹的实力,考上北京医科大学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从此一南一北,只怕再无相会之期。
除了方宜晴、沈立昕和韩慧文,曾祥宇对其他同学的状况几乎一无所知。他问李虎臣考到了哪里,李虎臣笑了笑,说:“电子科技大学。我从小就喜欢吃火锅,以后在成都,可以每天都吃了。”电子科技大学也是国家重点大学,曾祥宇由衷地为李虎臣感到高兴。
他一直想问许茹的情况,可是不知道心里在害怕什么,迟迟没有开口。仿佛一旦知道那个确定的答案,他和许茹最后的一丝联系就彻底断掉了。
虽然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李虎臣说:“咱们俩的高考成绩差了90分,那个赌局是我输了,许茹归你了。”
曾祥宇苦笑了一下,说:“现在这个赌局的输赢还有什么意义吗?”
李虎臣似笑非笑地看着曾祥宇,问道:“你不想知道许茹考到哪个大学了吗?”
曾祥宇说:“她一心想上北京医科大学,以她的成绩应该没问题的。”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又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太过任性草率。
明明心里还在想着她,明明还想再见到她,为什么当时头脑一热非要故意远离她呢?现在一切都已经注定,再想反悔已经不可能了。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到许茹,曾祥宇的心又剧烈地抽疼起来。
李虎臣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扑哧”一下笑了,说道:“许茹确实考上了医科大学,只不过不是北京医科大学,而是中山医科大学。”
曾祥宇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一件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猛地抓住李虎臣的胳膊,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上了中山医科大学?”他并不十分确定中山医科大学在哪里,但是从学校的名字,他直觉地认为和中山大学距离不会太远。
李虎臣点点头:“是真的,她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妈正好在她家,的确是中山医科大学。”
曾祥宇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中山医科大学在哪里啊?”
李虎臣呵呵笑道:“在厦门。”
曾祥宇失望地“哦”了一声。厦门虽然也在南方,仍跟广州相距甚远,跟北京没什么区别。一颗已经飘荡起来的心又重新被摔落在地上,那种难受的感觉让他觉得还不如不知道这个消息。一时间他甚至开始怨恨李虎臣为什么要来告诉他这个,刚给了他一点希望,又迅速地让希望破灭了。
李虎臣故意等了一会,看着曾祥宇垂头丧气的样子,才又说:“我有一件肯定让你高兴的事情,还有一件肯定让你不高兴的事情,都可以说给你听。不过你要答应我,那件让你不高兴的事情告诉你之后,你不能打我。”
曾祥宇还是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说道:“你说吧,什么事。”
李虎臣又强调了一遍:“那你是答应不打我了?”
曾祥宇看着李虎臣严肃的样子,觉得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又急于想听到底有什么好事坏事,就说:“我答应了。”
李虎臣这才慢吞吞地说道:“好事就是,中山医科大学其实是在广州的,而且离中山大学还不远。”
曾祥宇猛地抬起头,瞪着李虎臣看了半天,突然跳起来用双手掐住李虎臣的脖子,纵声笑道:“你个坏蛋,原来是在消遣我,看我不掐死你。”
李虎臣被曾祥宇环住脖子摇地差点喘不过气来,一边笑一边把他的手掰开,捂着脖子说:“看把你高兴成什么样子了。这算是个好消息吧!”
这个消息的好坏还是起源于刚才李虎臣骗了曾祥宇,可是现在曾祥宇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中,根本不在乎李虎臣故意设置的这个小小的骗局。失而复得的幸福感让他更加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选择是多么愚蠢。幸亏误打误撞又和许茹走到了一起,不然这辈子他都会一直恨自己的。
过了半天,曾祥宇的情绪才慢慢平息下来,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李虎臣:“为什么许茹没有报考北京医科大学?那可是她向往了三年的地方啊!”
李虎臣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最近我都没见过许茹,好像他们一家为了庆祝她考上大学出去旅游了。听说昨天才回来。”
曾祥宇心说:难道许茹和我一样,知道我想考北航,为了避开我才选择了中山医?或者说她从老师那里知道我报考了中山,才决定和我报考到一个地方的?难道她心里还是想和我在一起?真的是上天注定,我们还可以再续前缘吗?
李虎臣顾不上理会曾祥宇的心思,又说:“这次我要说那件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了。”
曾祥宇笑道:“今天你给我带来这么个天大的好消息,什么坏消息我都不会怪你的。”他顿了顿,又说:“除非你告诉我许茹已经有新的男朋友了,而那个人就是你。”
李虎臣戳了他一拳,说道:“瞎想什么呢,我倒想有这好事。不过我都去成都了,还能当他男朋友吗?”
曾祥宇笑了:“那到底是什么事,爽爽快快说吧。”
李虎臣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吸了一口气,看着曾祥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次找你们打架的人,是我安排的。”
曾祥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呢?明明不是洪涛爸爸生意上的对手找人来报复的吗?怎么会是李虎臣安排的?
短时间在大喜大悲大惊之间来回切换,他的脑子被折磨得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是定定地看着李虎臣,等着他解释。
李虎臣说:“许茹生你的气让我和她坐同桌,我一开始还挺高兴的。但是后来我发现她经常痴痴地盯着你看,还总是喜欢提起你。说到你时,她的语气都不一样了,那么温柔,迷恋,看得我心里直冒火。她还老要拿你和我比,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得出,在她心里你比我好得多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在考虑怎么能让你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变得坏一点。”
“后来看到你去县里卖水果,我就找了之前初中时候的一个同学,他认识县里几个社会上的人。我怕让他直接去容易暴露,就让他找别人帮忙。我就是想让你参与打架,从而让许茹讨厌你,远离你,这样我或许还有机会。”
“事情的发展也的确是按照我的预想在走,只是我没想到那伙人竟然会恼羞成怒,要废了洪涛的手。其实当时我就在一边躲着,那个长头发举起秤砣的时候,我差一点就要冲上去阻止他。因为我的目的只是让你们不轻不重地打一架,没想要谁受伤,尤其是重伤。幸亏你阻止了他。不过你那一砖头更让我捏了把冷汗,如果长头发被你打成重伤的话,我和我朋友都脱不了干系,这个结果可不是我想看到的。”
李虎臣现在讲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他又接着说:“洪涛他爸后来还专门找那几个人问过,威逼利诱都用上了,只是我那个同学后台更狠,那几个人到最后也没敢供出他来,所以算我运气好,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人怀疑到我的身上。”
曾祥宇脸上的愤怒越来越浓,讽刺道:“而且你的目的的确达到了,我和许茹真的被你拆散了,她到现在还是不理我。”
李虎臣不理他的讽刺,说道:“其实这件事如果我不说,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包括你。”
曾祥宇问道:“那你今天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李虎臣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我一直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对待。只是在爱情面前,我承认我被愤怒冲昏头脑了。”
“就要上大学了,我不想带着这个见不得人的秘密开始我的大学生活,我不想在我以后的日子里一直藏着这个秘密。我也希望像你一样,光明磊落地过日子。所以我今天专门来找你,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为了求你原谅,而是为了让自己在以后的岁月里能过得坦坦荡荡。”
他又补充了一句:“天幸因为你,洪涛没有残废,不然我就算今天告诉了你这些,我心里的不安也不能完全消除,这个遗憾我得背一辈子。”
曾祥宇逐渐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对李虎臣的感觉也从一开始的鄙视逐渐转变为同情,到最后他甚至都开始佩服李虎臣了。诚然,他是做错了事情,而且的确给自己和许茹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
但是他能够勇于承认,并且这个承认不是为了寻求谅解,而是为了一种心灵上的解脱,这说明他本身是一个天性纯良的人,他能够分辨是非对错,并且不会因为世俗的评价而改变自己内心的诉求。这种品质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具备的。
曾祥宇脸上又重新浮现出真诚的笑容。他对李虎臣说:“虎妞,谢谢你能来告诉我这些,你是个勇敢的人,比我还要勇敢,我佩服你。”
李虎臣眼里闪着光,看着曾祥宇:“那么,咱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吗?”
曾祥宇坚定地点点头,说:“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李虎臣开心地笑了,又问:“那你是原谅我了?”
曾祥宇说:“反正又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我还因此白捡了一个随身听呢!”说完呵呵笑了起来。
李虎臣又问:“那和许茹的事呢?你也不怪我吗?”
曾祥宇笑道:“怪你又能怎么样呢?事情已经发生了,老是纠结着过去又有什么意思,一切还是要向前看。再说我不是还有机会的吗?”
李虎臣赞到:“祥子,你真是一个大度的人。”
曾祥宇说:“如果我和许茹的大学没有在一起,能不能原谅你我还真不知道。结果是好的,过程就是好的,没必要非揪着过去不放。我和许茹的矛盾也不全是因为打架这一个原因,我们自己也有问题,不能把责任全都怪到你一个人身上。”
他眼珠一转,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表情,说:“不过我可没你以为的那么大度,想让我原谅你,你要再帮我做一件事。这件事情做好了,咱们既往不咎,要是做不好的话,就从此一刀两断!”
李虎臣被他话里的决绝吓了一跳,急忙道:“什么事,你说,我一定尽全力办到。”
曾祥宇神秘地笑了笑,领着他往自己的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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