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室友以及即将入住的室友聚餐,吃完饭,意犹未尽,就着茶,开始讲起了故事。发现这些平时觉得很熟悉的室友,未被了解的还有很多,如果不说出来,也就不会有人知道,虽道平常,却终究有些可惜。就像我们住的这个地方,它也有很多故事可讲。
我们的公寓在剑桥的牛津路34号。地名很有意思。有一次,晚上想坐公交回家,但是又不知道坐哪路,在车站问一个老太太牛津路该怎么坐车,她说如果我要去牛津的话应该是X5(长途大巴),我也就不好继续给她解释了。我大概是2016年的1月5号搬到这里。记得这个日子是因为圣诞节之后搬来的,而且是每月5号交房租。所以,至今我已经住了整整三年两个月了。
来到这里认识的第一个室友是国防科大的钟老师,他当时在这边做访问学者,他住在我们公寓的顶层阁楼。我俩都是四川人,所以很有共同语言,尤其是对于食物,见解很相似。记得钟老师每天晚上都会做面,而且传授了很简单方便的又特别好吃的做面方法:就是煮面的时候不加任何调料,捞起来之后加上一些蔬菜,然后放上花椒油、辣椒油、酱油和醋,还嘱咐我说花椒油是其中的精髓。我二话没说就去中超买了花椒油等等调料试了一下,果然不错。后来,钟老师回国还把吃面的大碗留给了我,并告诉我这碗特别适合吃面。后来我才发现,那个碗的碗壁很厚,不烫手,确实是吃面的神器。钟老师来英国不久,他的孩子就在国内出生,等他回国,正好赶上小朋友一岁生日,当时听他讲起来还觉得很不可思议。钟老师说他那间屋的上一个住户是一位来自台湾的女生,这大概是我所知道的这座房子最早的房客了吧。
我认识的第二个室友是James,其实他来得比钟老师早,只不过我是第二天才认识他。他和我是隔壁,都住二楼。而且我们都是材料系的博后,经常会聊聊系里的事情。James有个口头禅就是“That’s incredible, isn’t it?”。好像很多事情对他来说都是很不可思议的。比如如果我说“我靠,怎么好端端的就下雨了?”,他就会说“That’sincredible, isn’t it?”。以及诸如此类的各种糟糕的天气。英国人一般是不怕冷的,大冬天可以穿着短裤在外面跑步,作为外国人来讲我觉得这个不可思议是很正常的,但是没想到他一个英国本地人也会觉得incredible。最初我还以为这有点类似英国人自己知道自己的食物有很差的那种自知之明。后来才发现他是真的怕冷,每到换季他是我们楼第一个感冒的,而且也是唯一一个。这有个好处,就是我们其他人从来不需要自己去通知房东开暖气。James最后找到了一份公司的工作离开了学术圈,按照他的说法是很不情愿离开学术圈,不过现在在英国找到教职非常困难,而且收入也不及去公司工作,才作此决定。找到工作不久,他就搬出去了,除了房东Liz,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住了多久。
钟老师搬走之后顶楼前前后后换了好几个室友。最早来的是新加坡人HongEn,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做拓扑绝缘体。比较安静的一个人,会一些中文,但是交流不多,貌似是在国内服过两年兵役之后才过来读的博士。让我觉得很有意思的是他也会用QQ。我们加了好友,这在一次我忘带钥匙的时候起了作用。几个月后他回新加坡去写毕业论文了,说以后回来答辩的时候还可能住这里,但是后来就再没有见到了。
HongEn走之后来的是一个法国里昂的交换生,叫马克西莫,名字和我们课题组的一个访问学者很像,后者叫马西莫,又会让人想起高尔基的全名——马克西莫维奇……。印象最深的是他很喜欢吃奶酪。我之前从来没尝试过这个。后面尝试了一下居然一发不可收拾,把超市各种奶酪都尝试了一遍,包括特别喜欢的蓝纹奶酪。马克西莫在计算机系做短期项目,并希望以后能有机会过来读博士,但是结果貌似希望不大就回法国去了。他对哲学比较感兴趣,曾告诉我说著名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的墓地就在我们家不远的某个地方。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具体是什么地方,虽然好几次想去找找,但最终没有,主要还是对这位哲学家的工作一无所知,只是听过很多次他的大名。
马克西莫离开之后,顶楼来了一位希腊的老师,名字叫康斯坦丁纳斯,这又和我喜欢的一个小说主角——康斯坦丁·列文有些像。不知道西方这些名字的来源,感觉总是随便拿来加减几个字母似的。这儿又想起,有次开会遇到过的一个意大利哥们表示自己很苦恼,因为他觉得他的名字太短了,因为他的名字只有三个字母——Meo。康斯坦丁纳斯在石墨烯中心做石墨烯墨水。从谈话中感觉他对希腊的现状不是很满意,所以带着老婆孩子来到了英国。不过自己是早点过来熟悉环境,所以在我们楼里暂时住一下。希腊人给人一种谦和的感觉,毕竟也是几千年文明的熏陶,有一种不一样的气质。
接替康斯坦丁纳斯的是一个英国大叔大卫,胖胖的,带着白色的络腮胡。大卫先后去过澳大利亚和美国的大学任教,教计算机操作系统。他说他的课一直是他所在学校最受欢迎的通选课之一,几百人的大教室通常都可以坐得满满的。后面他还去过香港和西安。最后到了剑桥计算机系。大卫是个很健谈的人,而且很喜欢喝冰镇啤酒。于是,自从他来了之后我们的冰箱总会有很多啤酒。大卫的母亲在偏北边的一个小城镇,年龄比较大了,他每周末都会回去一下。他说在以前,英国人也是要赡养父母的,而且感觉那个时代还很令人怀念。但是在英国福利提高之后,渐渐地人们便不再赡养老人,但是会经常回去看望一下。其实,想想国内虽然有这样的传统和法律上的要求,真正做到每隔一段时间回去看看的人还是不太多,这其中当然有很多无可奈何。和大卫熟了之后有次还请他帮忙修改了一下我的一篇论文,提的问题还相当的专业,比如他说我在文中用了很多“the”,而在科技论文写作中很多地方可以不用,这个我在之前确实不知道。大概是17年9月,我在约克开会,听说我们现任室友之一的雨晴要搬来接替大卫,才知道他这么快就也要离开了。那次开会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开始脱发,感觉该来的还是来了,终究躲不过去。
到后来我们的房东将楼下的一间比较大的房间也腾出来出租。第一个房客是一个来自苏格兰老大爷的菲利普。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老大爷,他年龄大概70来岁,留着花白的头发和很久没有打理的长胡子,衣服也比较破旧。他的苏格兰口音确实很重,说话需要说几遍才能听清楚。我和他总共只有两次简短交流。第一次我问他圣诞节回不回家,他说要回,然后我问他家在哪里,他说在苏格兰。他的回答非常简略,从不展开,也从不对别人感兴趣。第二次是有段时间我比较喜欢吃烟熏鲭鱼,知道这里的鲭鱼产自苏格兰,于是问他苏格兰人是不是经常吃鲭鱼,他说是,他也很喜欢。我们没有人知道他的其他信息,他有没有其他家人,他靠什么生活也是个迷。只知道他爱收藏各种捡来的东西,已经到了收藏癖的程度。不仅屋子里面塞满了各种箱子和衣物,厨房的橱柜里面放满了捡来的各种食物饮料,很多都放过期了。整个楼还因此闹过两次虫灾。最后菲利普走了,留下了一堆东西让我们清理,虽然他走的时候我们都还有点开心,不过想起他其实也还挺可怜。圣诞那次他没回家过,我们怀疑他说的家有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去年末,雨晴来了顶楼已经一年,来自马来西亚的肖恩接替了二楼James的房间。随后,召富也即将过来接替我住了三年的屋子了,而我准备搬到了楼下老爷爷之前住的房间。刚搬下去的时候居然发现虫子没有杀干净,立马又回到原屋去睡了几晚上,直到回国过了圣诞之后再正式搬了下去。接下来我要去挪威,新的室友潘豪即将搬入我现在住的房间。今天晚上我们几位中国房客小聚了一下,闲谈之中让我想起了之前的诸多室友,所以写个小文章纪念一下。
2019年3月1日于剑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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