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在延展的时间里,一个人也不可能永远都是此时的自己。实际上,在时间的黑洞里,我们时时刻刻都在与自己告别,都在成为彼处的自己。
伊朗电影《一次别离》正是我与我告别的最好体现。电影讲述一对中产阶级夫妇,妻子西敏为让女儿特梅接受自以为更好的教育,希望丈夫纳德移民国外,而纳德父亲身患中风,生活无法自理,为了照顾父亲,纳德拒绝,随后两人分居生活。为方便照顾父亲,纳德雇佣女子瑞茨在自己上班后照顾父亲。而瑞茨怀有身孕,在一次寻找偶然外出的纳德的父亲时,不幸被车撞,导致流产。两个善良的家庭因此引发激烈矛盾,最终对簿公堂,每个人都在此过程中被真相的大火灼烧,变成了彼处的自己。最具戏剧性的是,电影开头,特梅为留住母亲选择和父亲一起生活,而电影最后,当父母离婚已成定局,特梅也不再如最初般对与谁一起生活的问题不置可否,而是当法官征求其意见时,坚定地回答:“是的,我已经想好了。”最难忘,电影最后,纳德与西敏在法庭一扇门的内外侧,等待着女儿特梅的最后决定,而就在这等待中,电影迎来了结局。
伊朗电影总是能从小事、小情中挖掘出人性深处的挣扎与矛盾,蜕变与成长。一次分居引发了人性大蜕变,以小见大,深入人心。电影主要围绕纳德一家4口人展开。年龄最大的是已经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纳德的父亲,年龄最小的则是纳德与西敏的孩子特梅,而居于中间的则是纳德与西敏。看似是四个人,实际上却反映了一个人的一生——少年、壮年、老年。每个人都好比一条河,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四季的变化,由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变成深不可测的大海,也会由一条活泼生动的溪流变成浑浊沉静的大河,每时每刻,我们都在成长,都在与自己告别。
只是告别的代价太过于沉重。纳德虽然并不是瑞茨流产的凶手,然而在真相被确认前,为了避免牢狱之灾,背离了自己的正直,试图用说谎来创造真相,结果渐渐失去了女儿特梅的尊敬与信任。而西敏其实并不想与纳德离婚,从纳德背负官司后其抵押房产为其付保证金可以看出,然而两人在处理官司的态度上产生分歧,结果不得不选择离婚。纳德的父亲虽然身患中风,然而起初还有丝毫的自我意识,能说简单的几句话,可是最后却变成了真正的无意识人。如果说前三人的成长是身体上的变化、外在的成长,那么特梅的成长则是精神上的、心灵上的突变。作为孩子的她,经历这些事后,已经步入了成年人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黑不再是全黑,白也不再是全白,一切都是迷蒙的,充满湿气的。我想这也是她在面对法官与谁一起生活的的询问时,态度坚定如磐石的原因。而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是一种遗憾。因为选择母亲,意味着要背井离乡,离开生养自己的自然母亲——国家;选择父亲,则意味着选择了父亲的虚伪和谎言。电影结尾并未给出特梅的决定,但我想,她已经告别了之前的自己,因为做出决定本身就是一种成长。
电影讲述了别离,可是别离的含义不限于此。一场官司,让中产阶级纳德的家庭陷入贫困,最终不得不抵押房产。而纳德等人对瑞茨一家的补偿,很有可能改变贫困的瑞茨一家的生活。两个家庭,因为一场意外,都在经历着别离,由好向坏的,由坏向好的,不同的是结果,相同的却是过程都很疼痛。最让我难忘的一幕是在法庭等待审问的走廊里,两个孩子的相互凝望,这一望,包含了不可逾越的阶级鸿沟和无法阻拦的成长脚步。
时时刻刻,我们都在与自己告别,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奋勇向前,以一个好的自己与过去的自我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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