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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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厕所我又回到屋里,已毫无睡意,早晨清新的空气似乎将我肺肺腑腑彻底洗了一遍,人格外清醒。再说天已亮了,在别人家里起得太迟不好意思,刚才外面撒尿,看外面很美,很想出去转转,于是我叠了被子。
我睡的卧室很精致,被辱都是新的。看来是一间新房。卧室里一切家当都齐备。卧室在一套间里,出了套间,是一大客室,摆一条旧沙发和一条旧茶几,墙角放一圆桌,上面摆一水壶,一沓一次性纸杯,圆桌下放一暖瓶。屋里子里空荡荡的。显然是一排新修的房子,模仿城里人的卧室客厅格局,只是家具未置办。我看窗下有一脸盆,便倒了暖瓶的水洗了两把脸。洗脸时我又听到院子里鸟儿一阵阵清翠的鸣叫。
院子里静悄悄的,西边还有一间房,很老旧,屋顶快踏陷下去了,门半开,我过去乜了一眼,看见里头堆着些乱柴,显然不是住人的。原来昨晚我一个人在这庄院里睡。
大门闭着,我拉开门。看到外面是一条巷道,两边是些树木。有几户人家,都挂着锁子。很安静,没有一点人声,只有鸟儿在两边的树木里穿来穿去,追逐嬉闹。我想刚才上厕所时,从后边的小门出去有一片草坡,绿油油的,很清新,就又折进门,把门闭了,寻着后院的小门出去。
祁连山下(二)院后是一片隆起的草坡,早晨金色的阳光从东面山沿与云霞的夹缝里迸射过来,铺洒在草坡上,草坡熠熠生辉。我从草坡爬上去,站在坡顶,看到四周景色太美。西北两边是高耸险峻的铁青的山峰,那挺拨的峰顶周围,绕着一圈一圈的红黄的霞光。南边,雪峰与白云相接,一片青白,似渗透了水。隔了一条村巷南边也是一片隆起的草坡,村巷被两片草坡夹在中间。我听见远处有朗朗潺潺的流水的声音。那是一种幽远漫长的不息的声音。
我坐在坡顶四处观望,四周景色让人心旷神怡,我庆幸自己能来这里。也曾去过一些著名景点,但都比不上这里给我带来的舒畅。放眼望去,是一片片的绿,绿的尽头还有一些没有散去的薄雾,袅袅绕绕,我像喝凉水一样深深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四野阒然,刚才鸟的碗啭啼叫也听不见了,只时不时隐约听见远处谁家的羊羔颤巍巍的咩咩声。
我正四处张望,看见xx匆匆进来,抬头看见我说:''我说你去哪了,原来在这里。你洗了沒,洗了过会我们吃点东西,我带你到后山去。"我说:"我洗了。这儿很美,我转会。"xx说:"那你转会了就进来。"xx边说边在下边拣了些柴火抱了进去了,匆匆的。他穿着一件薄绵衣,好像不是自己的,大着一号。他看起来没睡醒的样子,沉沉的,浑身好像粘着一层湿气。
xx给我们烧了几碗羊汤,我们泡馍吃了。
我有好多疑问。昨天我们来时他把我先领到一毡房里,下午吃饭他把我领到他大舅家,晚上睡觉他把我又领这里。他说,这是他二舅家。我问他家在哪里,他说他家在张掖,不过他父亲去世了,他妈就把他们领到他舅家,他和他弟是在这儿长大的。我心里又生了很多问题,我想其中可能有很多艰难辛酸吧,他没有细说的意思,我也不好再问。他说吃完饭带我去后山里玩玩。匆匆吃完,xx给我找来一件绵衣让我穿上,说后山里冷,又从后院推出一辆摩托车停在房前,拍打着上面的尘土。这时他大舅进来说摩托很久没骑了,不知有油没,让xx看一下。 xx出出进进。我则没事可干,只看着他忙,等他忙完了出发。他大舅站在台子一团晨光里抽烟,我们闲聊着。过了一阵xx从门外进来问我会骑摩托不,我说沒骑过,不会。xx又给他大舅说:''两个丫头子也要去。"他大舅说:"那大丫头会骑摩托,叫把yy带上么。"xx又嘲笑我说,不愧是个读书人,连个摩托都不会骑。我说我还真不会骑。
祁连山下(二)收拾好后,我们就出门了。天气真凉。我穿着绵衣还觉得清冷。xx在昨天下午去的毡房前停下,朝毡房里喊:"阿吉娜,你敢不敢骑摩托,yy不会骑,你们要去就得你骑车。"阿吉娜从毡房里探出头来,说:"没问题。"xx说:"你会了我再推二舅的新摩托去。"边走边说:"你们俩別磨几。"阿吉娜说了声行,并朝我微笑着说:"你先进来坐坐吧。"我又进到昨天去过的毡房里坐下。阿吉娜给我沏了杯茶,我说不喝,她没理我,笑盈盈地端过来放在我面前。阿吉娜和旦旦格在毡房另一侧忙着往包里装吃的。我问:''去的地方远吗?"阿吉娜说:"说不远也远,说远也不远,骑车来去路上得一个多小时。"我说:"这里真冷,我穿着绵衣还冷嗖嗖的。"阿吉娜说:"山外人穿短袖,这里得穿绵衣。这里就这样,不过十点一过就好些了。"
两个姑娘,老大个头高些,很含蓄内敛,神色在平静中流露着些淡淡的忧郁。老二矮些,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有些丧气。喜怒总形于色,眉色中有种果敢。"你们平时都在这儿做饭吗?"我问,"大多数时候是。"阿吉娜说,我问:"前面有个村子,我看很多人家大门都锁着?"阿吉娜说:"很多人都在山里放羊,十天半月来一次。"又说:''我们牧民是人跟着羊走,羊到哪儿,人到哪儿。"我说:"我们那儿放羊,早晨吆出去,中午就吆回来,下午吆出去,晚上就吆回来。你们这牧羊一出去十天半月的!"阿吉娜说:"你们养得少。我们这儿成百上千的羊,一群羊过去,一片牧场就被剃了。所以一块牧场不能放得时间太长,不然牧场就破坏了。所以只能往远处走。"我说:"那羊走到哪儿,你们住哪儿,是带的帐篷,走哪就在哪搭帐篷住吗?"阿吉娜说:"我们这儿,每家都有自己划定的牧场,牧场有营盘。"那成千上万的羊每个牧场都有羊圈吗?我有很多问题,但看两个姑娘出出进进忙着,不好刨根究底地问。这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又嘎然而止,xx在外面路上喊:"你们收拾好了沒?"两姑娘喊:"好了,好了一一"
我也出了毡房。
xx骑来了一辆很高大尚的摩托,他屁股架得高高的爬在摩托上朝毡房这边喊。"阿吉娜,你骑哪一辆?"xx问。阿吉娜说:"看你那样子,坐在二叔的新摩托上不想下来!我还是骑旧的。"xx说:"那我把yy带上,你们俩骑一辆。"旦旦格说:"不行,大哥,我要坐二叔的新车。"xx说:"这个丫头子,啥时候都把我粘上!想办法赶紧嫁出去!"说着,巴巴格已爬上了车,嘻嘻笑着嗲声嗲气地说:"我就喜欢跟大哥,偏不嫁出去。"阿吉娜穿了一件老式的旧绵袄,应该是她阿妈的,她穿在身上很熨帖,也显得身材更修长,她脸红朴朴的,微笑着。她边把带的东西往后备箱里放,边对我说:"你没骑过摩托吗?"我说:"家里穷,买不起摩托,真沒骑过!"阿吉娜说:"完了我教你。"我说:"求之不得。"说着,她坐在摩托车上,我也坐上去。正准备走,结果轰一一地一声,我都没反应过了,就从车上甩下来,潜意识里抓住车后坐。反应过来时,阿吉娜也从车上掉下来,蹾在一旁,车被我辦住了没跌倒。我卡住车。xx从车上下来,慌忙问:"你咋了?会不会骑?"阿吉娜双手倒撑在地上,脸通红,半天才反应过来,说:"我加了油门,却把后刹没松开!"然后她若无其事地笑着,翻身起来!"我说:"刚准备跟你学骑摩托的,我看还是算了吧。"阿吉娜不好意思地笑着。xx说:"你们俩还是别去了吧,我把yy带上转转。"旦旦格说:"沒事,阿吉娜以前老骑哩,今天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阿吉娜说:"关键长时间没骑,生疏了。"说着又坐上了车。看着她自信满满,xx狐疑地望着,我也坐上了车。阿吉娜说:"yy,你别怕,这下保你沒事。"我说:"没事,我相信你。"旦旦格说:''这俩人还配合得好!"说着阿吉娜又拧了一下钥匙,车发动了。我们就出发了。
祁连山下(二)
xx骑着他二舅的新摩托冲到前面,我和阿吉娜跟在后头。我们出了村子,就进入了一条峡谷。路在石山之下,向东南方向的纵深延伸,路上无行人,由于石山崖壁太高太峭,前面的xx他们看起来很小,路有两米来宽,看来因为人少走,积了一层浮尘。xx他们的摩托在前面奔驰,后面扬起一层微尘。狭谷时窄时宽,谷间一条流水哗哗啦啦从山里流淌下来。声音低沉有力,听来水很大。峡谷间还有树木草丛。树木都不高大,但树干都是枯槁状,很苍劲,根部缠绕着水流冲刷下来一波一波的枯枝烂滕,树木枝叶都很稀疏,因此那柔嫩的绿更是姗姗可爱。因为摩托奔驰,耳边风声呼呼,空气很冷,带着湿气和凌厉。车在峡谷一侧绕来绕去,行了近一个小时,拐过了一个弯,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辽阔的草滩,xx在前面慢慢停下了,我们也停下。
"哇,这儿太美!"我说。
我从车上下来。xx和阿吉娜在停车,旦旦格打开后备箱往出取东西。我完全被眼前的景陶醉了。我想张开双臂扑进这片景象之中。放眼望去是一片连绵起伏的绿,对面南山上积雪看得很清昕,积雪很厚,雪峰耸立着,层峦叠嶂,像一支圣洁的队伍。近处还有一条河谷,上面乱石陵蹭,水哗哗啦啦,很湍急。无边的绿像把一切芜杂都净滤了,我有种浑身疏散的感觉,清爽无比。他们三人也过来站在路边远眺,他们虽没有我激动,但都看起来都很放松。时间是十点多,太阳已升得很高了,空气没有前面那么冷了,阳光暖暖的。xx从路面上跳下来朝南面走,我们也跳下去。xx对我说:"这儿风景还可以吧?"我说:"美很,我没想到这儿有这么美的景色,如知道我早来了!是不是很多人都不知道这儿有这么美的景色。不然这么美的景色怎么没人来玩?"xx说:"反正人不多,就三三两两的人时不时来这里拣石头,再没人。"我说:"你们当地政府为什么不把这里开发成旅游区,如果开发了,你们不都富了。"xx显然没法回答我提出的这"高深"的问题,张着嘴却沒说话。他又侧过身指着刚才那条路说:"这条路一直通到青海,转过弯再走一两小时就进入青海境界了。当年马步芳的骑兵团就是从这里下来,进入河西走廊,打垮了西路军。"我又回过头来望了那条路一眼……
我们边走边聊,就到水流旁。
水流是从祁连山深处流下来的。水有四五米宽,因为平坦宽敞,水流潺潺湲湲,不像狭窄处低沉激越。水流两侧是乱石,石头被流水冲涮得非常干净,石面看起来都很细润。河水清澈见底,水下石头的纹理清晰可见。水流经过大石时翻起白色水花,泛开漾漾波纹。xx坐在水边,边脱鞋子,边挽裤角,边说:"我们到那边走。"我也坐下来脱鞋挽裤腿。xx说:"你别脱了,我背你们过去。"我说:"沒事。"旦旦格也坐在旁边脱鞋。xx说:"旦旦格,你不要进水,水凉很!"旦旦格说:"我也想趟趟水!"xx厉声说:"这个死丫头就是比犟得很!叫你別脱,你要趟水哩!水凉得很你不知道!"旦旦格被xx说了一顿,就停下了,站了起来。xx脱了鞋,捞了水往脚上泼,边对我说:"这水凉得很,先这样泼一泼,皮肤就适应了,如一下趟进去,把人能凉出病。"我也学着xx的样子捞了水,让脚适应水的凉。xx背着旦旦格先过去。我背阿吉娜,阿吉娜说:"我等会,让我哥背我吧。"我说:"我背你,你骑摩托带我,我背你过河。"阿吉娜说:"我重很,你背不起。"我说:"你有那么重吗?"我弓身站在她身前,她拘禁地爬上来。
水下的石头又大又圆又腻,得慢慢踩实了踏稳了过。水真是凉,钻心的凉。阿吉娜爬在我背上,小腿朝后曲,这样我沒法揽,只能抓着她揽在我脖下的胳膊。我走得慢,感觉一不小心就滑倒了!阿吉娜一点一点往下滑,死死揽着我的脖子,勒得我气都快上不来了。最后快要掉下去了,我就手拦后去,揽住她大腿,弓下腰,往起一丢,又把她丢上去。揽住大腿她才算安稳了!过去放下她,扫了一眼,她脸红红的,要冒汗的样子。
祁连山下(二)过了河我们又朝对面走,南山巍巍峨峨,雪峰圣洁,草滩是一片片起伏的绿。青草很柔美,很清新,在阳光的照耀下,妩媚无限。旦旦格双手围个啦叭安在嘴上噢一一噢一一地喊,边甩着她的围巾,阿吉娜望着旦旦格的粗野放纵的劲儿笑,xx在前面只拨腿住前走。天上没有一丝云,也看不见任何人影,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身后流水的哗哗声充满了整片草滩。xx将我们带到一排简易的土坯房边。那房子是土打的围墙,上面是彩钢瓦。一到房子跟前就闻到一股羊粪味。xx说:"这是我们的羊圈。"我问:"这里怎么没人牧羊?"xx说:"这片牧场今年是休整期。"接着xx给我了些关于牧民和牧场的事。阿吉娜和旦旦格显然对这儿很熟悉。羊圈的拐角有个小套房,里头支着一张木板床,有个土灶台,上面锅是扣着的,有个塑料桶。还有个木头箱子,阿吉娜和旦旦格正翻箱子朝里看,我也过去,看见里面是锅碗瓢盆之类。xx说,中午了我们把这个锅提到对面野个炊。旦旦格说:"先涮个羊肉!"我一听很兴奋,原來他们早都计划好了。我们要继续朝南走,阿吉娜说:"我们这会过去就把东西拿上,就少过来一趟。"xx说了声行就折进去把灶台上的锅提了,旦旦格打开箱子取了几个碗和勺子筷子之类,我说:"我把水桶提上。"xx说:"水桶先别提,过回我到河里盛水。我说:"我拿啥?"xx说:"你把那些砖抱上我们支锅。"
于是我抱起一撂砖跟在他们后头。
xx说到河里盛水,河里的水能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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