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徳：我是人间惆怅客 ――论纳兰词

摘要 徐志摩说，成容若君度过了一季比诗歌更诗意的生命，所有人都被甩在了他橹声的后面，以标准的姿态张望着他，但谁知道，天才的悲情却反而羡慕每一个凡夫俗子的幸福。纳兰性德，人们羡慕的文武兼备的年少英才，帝王器重的随身近侍，前途无量的达官显贵。一代风华，翩翩公子，他反倒不快乐。他说，“偶然间，淄尘京国，乌衣门第”。他说，“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他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他词作数量不多，但阙阙精品，直指本心深情。本文从三阙经典纳兰词入手，结合词人生平，品味词中心事。

关键词 天才的悲情  壮志难酬 悼亡

一、我是人间惆怅客

浣溪沙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传说明珠罢相后，在家中读起纳兰的《饮水词》，忍不住老泪纵横，“这孩子什么都有了啊，怎么会这样的不快活？”其实物质的富足会让大部分人懈怠的同时，激发某些人更高的追求。纳兰显然是后者。

幼有大才，仕途虽平顺却也没受大用的纳兰，恐怕也心知肚明—自己这个御前侍卫的荣衔只是皇帝御座前的摆设，名为安抚功臣，实则用来牵制他父子二人，防止势力再次扩张。若非如此，为何不把纳兰放到六部历练，不是更能发挥其大才？康熙贤明，但他更懂得制衡的道理，任纳兰有经世大才，也只得沦为政治较量的牺牲品。

世人都说纳兰厌恶官场，我倒更同意安意如的说法，不过是用来掩盖壮志难酬的落寞罢了。安意如说，读完岳飞的《小重山》再读这阙词，方才明白纳兰的真心。我找来对比，确是如安意如所说。

小重山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

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

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两词上阕，三更无眠，月色胧明，横笛寒音听，独自一人，心事重重。下阕纳兰“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似乎在回应岳飞“知音少，弦断有谁听”遥相呼9，“断肠声里忆平生”和“弦断有谁听”也都极具悲情，令人不忍读。。岳飞也该开心，至少纳兰“知君何事泪纵横”，他也不用“欲将心事付瑶琴”，因为弦断有人听。

岳飞词中“白首为功名”最令人感慨，古时男子好像都会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担当，英雄如岳飞，睿智如孔子，也想一展抱负、建功立业，纳兰逃脱不掉。他怀揣一丝希望，却终究没人给他这个机会一展抱负。其实不如他的人很多很多，何必那么悲伤？是他没有放过他自己罢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在人世走一遭，谁又不是心带惆怅的过客呢？

纳兰性徳：我是人间惆怅客 ――论纳兰词中悲情

二、一生一世一双人

画堂春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这阙词用来形容纳兰与表妹的情事再合适不过，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却被世事弄成有缘无分。两人相互倾心，彼此认定，甚至暗自订下婚约，婚姻近在咫尺，可是却天上人间般两处相隔，即使有不死灵药也再难飞入月宫，即使深情也再难相见。如果能让两人结合，便是做贫贱夫妻也开心。

相信很多人对这阙词会很有共鸣，毕竟世界这麽大，爱而不得的人不在少数。多少人想思相望却不能在一起，忍不住要问”天为谁春？”其实表妹入宫并不一定会被皇帝选中，但是纳兰知道这种可能几乎没有，凭表妹的才貌一定会被皇帝青眼相看，一入宫门深似海，可能他们真的会成为陌路。他爱她，可能也想过私奔，可他是纳兰家长子，肩负着家族的责任，他无法放下责任，他只能选择放弃心中所爱。

没有得到的感情就像想翻却没有翻过的山，总想去那边看看，如果真翻过去了，可能只会发现山的那边还是山，不会有海。如果真如纳兰所愿，也不见得他们有多快乐，毕竟贫贱夫妻百事哀。可是就像年轻的我们不会懂一样，纳兰也不会懂。

爱到浓处，我们都会希冀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终究，还是有缘无分。既然这样，不如挥手说再见，转身等待下一次遇见。太过执着于过去，终究会伤害自己也伤害他人。

三、当时只道是寻常

浣溪沙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阳。

被酒莫惊春睡意，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凉风吹拂摇动了木窗，黄叶沙沙作响，纳兰站立在斜阳下追忆着往事。此时萧瑟让他想起那时温暖的时刻。他喝酒喝得微醺，便在窗下小憩，恍惚看见她眉眼清秀的脸，原是帮他掖好被角，怪不得蹑手蹑脚。那时候他应该是心中暗笑的吧，还是觉得感动又内疚，毕竟他心中还有他的白月光，回忆成魔，他无法放下。她也知道，她在等，等爱上她。他们夫妻却也志趣相投，偶尔也会像赵明诚李清照夫妇一样玩些文雅的小游戏，她笑意盈盈，温婉大方，明媚温暖如春日的那暖阳，让他的心也慢慢融化。可，当时，只当寻常。

直到卢氏阖然长逝，他才真正懂得自己的心，她原来在他心中有这么重的分量，他没想到。他后悔了，后悔没早点明白，后悔让卢氏带着遗憾死去。现在，临帖想到她，读书想到她，喝酒想到她，才惊觉，原来你早已在我的生命里不可或缺。有时候习惯才更加销魂蚀骨。

于是悼亡之音破空而起，成为{饮水词}中拔地而起的高峰，后人不能跨越，只有他在不断攀登。从此，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回忆成了魔，缠绕得他无法挣脱。她遗留在他体内的情感的芽，不断蔓延，顽固得不能去除，只道他自己也消失在这天地间。

他说，当时只道是寻常，他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他说一片伤心画不成。纳兰词中的好句浩瀚如星海，每个人都会想到，却无法完美表达，纳兰却总是轻轻点破。

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只能忆当时寻常。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四 结语

其实纳兰拥有的真的很多，一出生就有别人穷尽一生得不到的显赫家世、荣华富贵，身边温婉的妻子、相待极厚的朋友。看他的至交好友顾贞观一生沉沦下僚，连明珠都要在官场上工于心计、摸爬滚打。他只管做他的潇洒贵公子，却总还是那么不快乐。纳兰心里想的偏偏是他不能拥有的，他拥有的，反倒不那么在意了。可是所有事情都不是理所当然的。可惜他懂得“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否则他会快乐一点。他若像苏轼一样经历些挫折，估计又是另一般境况了。

有人说，纳兰的词写得这样好，一本是他天生的格调，一半是因为他爱过的女子。至性至德，爱之深切加上天生才气，自然成就绝唱。

此为期末作业，请大家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