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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话"慢活"

漫话"慢活"

作者: 开心花米粒 | 来源:发表于2020-09-16 12:42 被阅读0次

          小时候,母亲常常打趣我:“走路么,慢吞吞,慢吞吞,走一步退两步,路上的蚂蚁都被你踏煞了。”这话很有些漫画色彩,母亲将我的“慢”夸张了。但是除却“夸张”部分,“慢吞吞”依旧属实。为什么漫画上的刘欢没有脖子,葛优嘴巴酷似鸟嘴,成龙的鼻子赛过牛魔王?因为刘欢的脖子本来肥短,葛优的嘴巴本来又小又尖,成龙的鼻子本来超大。“漫画,用简单而夸张的手法来描绘生活或时事的图画。”这是《现代汉语词典》上对“漫画”一词的解释。

          母亲简直就是个漫画大师,她的“作品”在村里几乎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嗨,小姑娘,今早一路踏煞几只蚂蚁啊?”村里人在路上遇见我常常这样和我开玩笑,现在想来那时的我与阿Q是有些相似的。“哙,亮起来了!”“原来有保险灯在这里”……未庄的人见着了阿Q不都是这样和他开玩笑的么?只是我没有阿Q的“自轻自贱”又“自高自大”。虽然也很有一些恼意,但终究没有像阿Q一样“怒目而视”,啐一句:“你还不配!”

          哼!我改!我要走得比谁都快!做起事来比谁都麻利!我暗暗告诉自己。

          谁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不是改掉过不少陋习么?外婆一句“小姑娘搛菜的姿势介难看,将来到人家相亲吃饭,要被人家笑话的”——啊?捏筷子姿势不好看竟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于是我开始偷偷观察别人捏筷的姿势,看来看去,还是外婆的最好看,搛菜的时候,筷子在她的手指间转动自如,不像我这般手背朝天,把根筷子拿得像支用坏了的鱼叉,笨笨地戳进菜碗里,费好大劲只夹到一点点,缩回来的时候,虽然万般小心地,但结果那可怜兮兮的一丁点菜还是掉在了半路上。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努力地模仿外婆。吃饭的时候学,顶多吃得慢一些,最后一个吃完,反正外婆也说了:“饭吃得慢,对身体有好处。”写字的时候也练,拿两支铅笔当筷子搛橡皮,反正没有那么多作业,一会儿就做完了。放学后割兔草的时候练,捡两根路边的枯树枝当筷子搛碎砖,反正割兔草对当时身体柔弱的我来说是可做可不做的事情,不像别的女孩子,不割满几蓝子草回家是要被父母骂的。……总之,我有足够的时间一遍一遍地练习外婆的那种捏筷姿势。渐渐地,我就像外婆一样既自如又大方地搛菜了。

          所以我不信我改变不了我的节奏感。

          可是,你看!你看哟——

          那爿天哪,蓝得醉倒了一片又一片的白云呀,它们都迈不动脚步了。那边,紫云英开花了,它夹在金灿灿的油菜花和绿油油的麦田中间,花毯一样,多好看呀,还有一阵阵扑鼻的清香,成群的蜜蜂和蝴蝶都流连往返了呀。你再看路边,这一丛马兰头多嫩啊,我把它挑回家,晚上做成菜可以给父亲过老酒的;茅针尖儿长出来了,我采几根剥给你尝尝吧,把它放在嘴里,慢慢地嚼,软软的,甜甜的。哇,那边一大片蒲公英啊,摘几朵来,边唱“我是一颗蒲公英的种子,没有人知道我的快乐和悲伤……”,边吹开一大片白白的、柔柔的小伞,演绎一回《巴山夜雨》中的小娟子……

          我的脚步怎么快得起来啊!

          ……

          在不知踏煞了多少只蚂蚁后,我终于走过了春天,走过了夏天,迈进了人生的秋天。此时,我猛然发现,我的步速不再当年。“老师,你走路总是急匆匆像赶集似的。”不久前一学生在他们毕业十周年的聚会上为我画的简笔竟与当年母亲的那幅漫画迥异!

          那晚,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我在反省的镜子里将自己审视了很久很久。忽然清楚地看到自己从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开始由“走一步退两步”的慢性子蜕变成凡事都急猴猴的了。

          可是,封闭在“快活”的围城里的我,日渐感觉陀螺般地晕眩。此时,“慢活”对我而言,恰如城外的陌头杨柳了。

          我多想吃过晚饭后,坐在软软的沙发上,边磕瓜子边看电视,一口气看上三集韩剧,为韩国人的悲情掬上几把泪水;我多想赶一赶时尚,每天花个两小时,练一练瑜珈,瘦身又健体;我多想在“吹面不寒杨柳风”中,和老公驾着车带着女儿去赏一赏西山的梅,省得只看过校园里的腊梅的她再莫名其妙地问:“妈,诗中写‘花谢酒阑春到也,离离,一点微酸已着枝’,这梅花和梅子有什么关系啊?”我多想像个真正的家庭主妇一样,耐心地守着炉灶为家人煲个蕃茄土豆排骨汤;我多想邀上三五好友去上岛或迪欧,在曼妙的轻音乐里,聊聊天,喝喝咖啡或花茶……我深知,这些“我多想”的生活才是一个女人正常而健康的生活。

          可是,城门紧闭。

          我总觉得有做不完的事情在等着我,如果事情做慢了做晚了一拍就会焦虑不安,心神不定。前几天老同学来电问我近况,我把现状告诉她,她说:“你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我笑答:“我这些更年期症状很多年前就已经有了。”

          我明白这种改变绝对不是母亲的功劳,因为在我背起行囊离开她的时候,我依然是“走一步退两步的”的慢性子。难道时间这把刻刀真这么厉害?

          于丹说:“大家工作总是很忙,总是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对于很多人来说,做梦成了奢侈的事情。睡觉是为了休息,不是用来做梦。当你刚要入梦,或者当一个梦刚刚开始的时候,闹钟响了,该上班了!我们都羡慕的一种幸福,就是能够睡到自然醒。”

          打开还原精灵,再改回去吧,像小时候改变自己捏筷子的姿势一样。可是,儿时的我生活在乡下,属于大自然,那是没有一丁点污染的真正的自然,那时的我也是那么地天真无邪。而今却早已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

          “慢活”不得,快活不了。

          可是又有好友对我说:“你是你自己的。”是啊,子君也说过“我是我自己的”,最后她不是仍和涓生分开了吗?好友又说:“子君的时代已经快过去一百年了啊!”一百年,大概可以沧海桑田的吧?(2008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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