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剪子、戗菜刀

      “磨剪子嘞，戗菜刀……”这样的吆喝声，高亢悠长，中气十足充满着韵味。随着这样的吆喝声，一个肩上杠着一条长板凳的磨刀师傅由远而近，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昂首挺胸健步走来。童年的记忆中，只要有磨刀的匠人师傅来到村庄，我们这些差不多一般大的小孩们就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尾随着，兴奋着跟着看热闹。

  只要空气中透出磨刀匠人那抑扬顿挫的吆喝声，那些年迈的奶奶就会从针线匾里摸出几把又不锋利不好使甚至是生锈了的剪刀，中年的大妈大婶会拿出几把菜刀，交给磨刀的匠人去磨、戗一番。

  磨刀匠人的行头一直不变，他们做活计的工具永远都是杠在肩头上的，也称为“肩上的行走匠人”。一条长板凳，两块磨刀石（一块是粗砂，一块是细砂）固定在长凳的一头，一把类似于“十字架”形状的戗铲，长条凳一头的凳腿上还挂着一个小铁桶用来盛水，还挂着一只扁竹篮或小木箱，里面装着一些简单的也是必备的小工具如：锤子、刷子、钢铲、水布片，磨石等等，凳子的一头则绑着坐垫，以便匠人做活时坐着舒服些。我们当地有一个形象的民俗语言就是：“磨刀匠人的长板凳，骑着时它不走，走着时它不能骑”。骑着，是指磨刀人干活时骑在凳上，那自然是不走的了；干完活磨刀人自然要扛起凳子走路，是人在走，板凳又怎么能骑呢？

  匠人师傅拿到一把菜刀，在开磨之前一般会先得看清楚刀钝的部位及程度，用他们专业术语说，这就是刀刃线。然后将菜刀的刀平面，头部份放入长板凳的凹槽处，木质刀柄抵在匠人的小腹部，戗铲呈十字架形状，横的两头有两手握的木柄，中间夹着一把合金钢扁刀头，刀头朝下。只见师傅骑在板凳上，叉开双腿，接过刀从菜刀的刃部戗起，很有节奏感不慌不忙。一刀挨着一刀从刀柄处向刀头排着戗铲，顷刻间一把锈迹斑斑黑乎乎的菜刀变得锃光瓦亮起来，仿佛脱胎换骨而赋予了重生。接着将刀和固定在板凳上的粗砂石上分别淋上一些水，便开始磨刀了，骑在凳子上的匠人微弓着腰，两手平推菜刀一下一下有板有眼的磨刀。每磨三四十下，就要分别淋点水在刀和刀和上，降低温度又保持润滑。磨刀要先磨内刃面，两手推动刀上下磨角度保持很重要，一定要将刀磨出刃来，也就是说磨出锋口来。不能将锋口磨没有了，刀越磨刃口越钝，那就是磨反了前功尽弃。                      刀和磨石角度的掌握、磨刀时上下推动力度的控制、刀刃处和磨石平面接触面的平衡，全凭学艺时的刻苦和多年经验的积累。匠人磨着一小会刀，就会拿起刀来刀刃朝面部仔细观察一下，在行业里叫观察刀刃线，如此会有几十下的重复，直到卷刃处被磨平。在粗砂石磨完之后，还要用细砂石（也是人们常说的油石）仔细研磨。边磨边观察刀刃线，最终的目标是将刀磨至刀刃锋利，也就是老百姓常说的“快”，一把刀两面发亮，迎着光线看，刀刃会出现一条笔直的黑线，这把菜刀就磨成功了。方寸之间全在手上，正所谓手上有乾坤，磨刀时力度的大小、速度的快慢、刀与磨石的角度都靠匠人的双手来掌握，更是一个匠人悟性的发挥。一把刀从开磨到结束也就短短的二十几分钟时间，师傅领进门学艺在个人。看似简单又枯燥乏味的劳动，却蕴藏着巨大的学问，学徒、刻苦、好学、进步，传道、授业、人品、口碑，终成于这一领域的一代宗师而被后人敬仰，这也是每一个手艺匠人除了养家糊口所需之外，所追求的人生最高境界。

  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功”，说的是做事之前要做好准备工作，才能事半功倍。足以证明在老百姓的日常生活里，磨刀匠人已经融入他们的生活中，和他们的信念息息相关，融合在一起，不可或缺了。

  儿童时候在农村老家，匠人师傅最忙碌的时候是在快要过春节前，手拿菜刀的人都排着队等着磨刀，可能是要过年了，忙了一年的人们家家户户要“磨刀霍霍向猪羊”了。是啊，对于上世纪七十年的中国农村，“烹羊宰牛且为乐”的日子也只有等到过年了，每家每户排队等着磨刀自然就不难理解了。

  磨剪刀则要比磨菜刀难度大些，也复杂的多，更是对匠人手艺的考验。真正有手艺的磨剪刀匠人（在今天来说叫讲职业道德的人）一定要将剪刀拆解开来，分两个半片，一片片研磨。虽然不拆解开也能磨，但是磨不到剪刀里面，刀面的水平面就磨不平整，磨出来的剪刀就不会好用。遇到有摔过的、拧过的、剪刀的两个剪刃口弄变形的剪刀，还要凭经验给剪刀进行整形，保证剪刀剪口平整，咬口整齐划一。对剪刀片的整形主要是整刀口平面的水平面，匠人会用利极至简易的工具敲整出刀口的平面，通常是利用一个略大于巴掌大的，中间有各种大小不一的圆孔或方形孔洞的小模具，将剪刀悬空放在留有方形孔洞的铁质模具上，用锤子轻轻地敲打。那时候的剪刀多为熟铁制作的，如果像现在这样多用不锈钢质制作的，就不能整形了。

  磨好的两片剪刀要组装到一起，中间用直径略小的圆形钢筋来铆接的。铆接要做到紧而不钝、松而不旷、恰到好处、张合自如，顺溜应手颇具手感。因此磨剪刀较磨菜刀既费功夫又费时间，难度又较大，一把剪刀拿到手上到研磨成功“拆、磨、敲、拧”几道工序样样不能缺少。

  有人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也不无道理。不难推测，刀从诞生的时候就应该有了磨刀匠。过去的菜刀、剪刀式样老旧，款式单一。一家一户一般就有菜刀、剪了各一把，在平常的生活中使用频率很高，当然容易变钝。而且在那个物品匮乏，生产为还比较低下的年代，一把菜刀、剪刀的价格自然不菲。老百姓的日子总是要算计着过的，选择磨刀既经济又实惠，因此催生出了这门古老的行业也不难理解。如今，人们的生活质量提高了，刀的款式也变多了，各种各样的刀具一应俱全，而且组合式的也很多。各种材质的刀具铃郎满目，价格也不高，一套刀具组合要使用很长时间。就是更换刀具，也是一个家庭不用再算经济帐了，想换就换。磨刀匠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

  有一首描写磨刀匠人的歌，写出了在现代社会里磨刀匠人的无奈、心酸和被边缘化，也写出了当今社会居家生活过日子的人们，还是离不开磨刀匠人。其中有几句歌词是这样的：每天都要走进这些我熟悉的大街小巷，城里的人是越来越多……虽然你们有点看不起我……你的剪子菜刀还得磨……磨剪子来戗菜刀，磨剪子来戗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