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剪子喽,戗菜刀”
浑厚的男中音透过早起的风闯进屋来,我以为听错了。
“磨剪子喽,戗菜刀”
好像没错啊,久违的吆喝声让我顿时精神大振,扔下抹布,从厨房奔向阳台。
“磨剪子喽,戗菜刀”
正是正是,熟悉的声音,不太一样的韵味,同样引起我对儿时的记忆。
那时候物资还没这么丰富,逢年过节就显得特别的不一样。
过年就是吃好穿好的代名词,所以我们总是盼望着盼望着,年一天天的近了。
对于现在吃穿不愁的孩子们来说,简直就是听天书,根本无法想象得到的,好嘛。
那时,一听到“磨剪子喽,戗菜刀”的声音,就感觉到更有了盼头,仿佛这声音传递着最深情的喜讯,像溪流欢唱着一路飞快地喋喋不休地讨论着春的讯息,并要将这大好消息传遍山河湖海及大陆与海霞。
手艺人最受人敬重,长长的条形凳往十字路口一放,摊,就算是支好了。
立定站住,紧紧衣带,“咳咳”再清清嗓子,挺胸仰脖“磨剪子喽,戗菜刀”。
嗓子一亮,老太太小媳妇大姑娘的就络绎不绝的走出了家门,有拎着切菜刀的,有拿着做活剪刀的,还有站在那儿观望的,“咱不急,让她们先来,咱看看这师傅的手艺咋样,再做决定让不让他挣这个钱。”
孩子们簇拥着大人,“赶快的吧,磨的快快的,戗的利利的,该裁剪新衣裁剪新衣,该剁肉馅就剁肉馅。”
还有就是纯粹看热闹的,谁家一年磨几次剪刀,戗几次菜刀,他都能给你总结得清清楚楚的。所以呀,谁家的家底儿他都给摸的明明白白。
结论是,一般情况下,谁家看着过得富那就是富。也有个案,人家隐晦的很,不爱张扬,看着日常稀里糊涂的过,实际家底厚实的很。
但这些个弯弯绕绕跟孩子们都没关系,他们最想自己的娘拿着剪刀、菜刀赶紧的来。好像磨了剪子,戗了菜刀就等于是穿上了崭新的衣裤,吃上了香喷喷的肉肉似的。
这样的等号大部分都是相等的。
我也在“磨剪子喽,戗菜刀”的经典语录中飞快地成长着。
一晃三四十年过去了,一路磕磕绊绊地长大,坎坎坷坷地摸爬,并不觉得有什么艰难困苦的山丘和沟壑阻拦。我想要的多半已完成,但依然在走一步,还要更往前走一步,难道就是为了不停的遇见,遇见更好的,遇见让我们惊喜愉悦的。
谁不都一样吗?我们凭感觉、靠意识,促成了很多的事情,自然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所谓的高光时刻,就是我们教会了很多识相的人,圆满完成了一个个小目标。可以说,最初的记忆成就了最终的梦想,如果我们还有梦想的话。
近些年,再没听到过“磨剪子喽,戗菜刀”的吆喝声,我以为我早已不记得了。可一声,只是一声,并没听的太清的声音,就足以让我瞬间振奋不已,心,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烈的跳动过了。
匆匆下楼,带着微微试探的骄傲的神情,“还能用还能用,估计是不太快了,您给断断看。”
“好着了,您这,完全不用磨不用戗。钢刃非常好,一看就是好货色。”
人就是这样的矫情,不知道为什么,画风变得我自己都不认识了。原本我是想亲近下老师傅,唠唠嗑,抚慰抚慰心灵的,没想到后来居然变得像来炫耀一般。何必要掩饰呢?简单的事情用故作玄深来套路,只会说明你不够坦诚,也不够聪明。
但师傅并没因此有啥波澜。灰色的涤卡上衣映衬着时代的印记,浓密的花白的头发,发质好的让人心生羡慕。双手一前一后快速的在磨刀石上磨蹭,不时用右手淋上点儿利水,感觉差不多了,大拇指的指肚轻轻的在刃上试,然后举到眼前10公分左右的地方上下打量,再放回磨刀石上磨蹭,如此三四遍,变完成了一件。
整个过程,老师傅都十分的专注和认真,完美的诠释了工匠精神,这样真,就是要真,来不得半点虚假。
看着陆陆续续或试探或好奇或真需要而来的邻里们,再看着她们仨仨俩俩的满意而去。我想,我们按着某种旨意而来,都是有收获的吧,收货满载而归的喜悦。
正要上楼时,看到一起散步的一个伙伴急慌慌的小跑着过来,“爸,吃饭了,咋还没完没了了呢?”
当看到我时,她立马高兴的打招呼,“哎呦,你也来了呀。你看看,非要自己吃住不说,还非要重操旧业,咋着都闲不下来。说是现成的家伙式,也该拿出来晾晒晾晒了,权当是闹着玩,做好事儿了,要不还真是人和物件都要发霉了。”
她的眼中有光,以此为傲,所以说起来也毫无压力,完全顾不得我愈来愈颓废的情绪。是啊,她不会知道我的汗颜的,我伪装的很好。
“叔叔手艺好,觉悟高,点赞。”我连连称赞。
不管是曾经的还是未来要呈现的,如果都以不可逆的态势前行着,那便也任他去吧。
但我希望,在无数个心安理得的足矣之后,为那些平凡的又真真切切地打动过你的人或事衷心地道声,“谢谢!”吧!
晚安,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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