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浓了,女人没有开灯。或许小家伙已经睡着,不再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时间还早,但是两个人似乎已没有了什么要说的话,或许是怕惊醒孩子吧。女人上炕铺好两个人的被褥,孩子放在边上。莫名看着女人忙活,心里一时轻松了许多。如果自己真有这样一个小窝,和女人过简简单单的生活,未尝不会快乐。但是,现在的情景竟显得有些尴尬。
“睡吧!”女人说完,脱了衣服钻进被窝。
莫名眨眨眼睛,想不出有什么事要做,遂也木然地脱衣上炕。
他刚躺好,女人的手伸了过来,放在了他的心口。女人的手是冷的,害得他打了一个激灵。手在心口处停留了一小会儿,终于向下滑去,握住了那东西,再也不动了。莫名身子颤了一下,没有躲,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看着女人的表情。
“你——”
“你不想吗?”女人睁开了眼睛,“这么长时间没碰女人,我以为你想的,不想算了!”女人说完收回了手,莫名却顺势钻进了女人的被窝里。
“怎么不想?我想的——”莫名趴在女人身上喘着粗气。
“小声点儿,别惊醒孩子。”女人悄悄地说。
女人的每一寸肌肤原是他很熟悉的,阔别两年多,竟有些新鲜感。他进入女人身体时,女人禁不住叫了一声,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确实好久没有碰女人了,像初试鱼水之欢那般新鲜和疯狂。女人一再叮嘱他放轻些,他只是不顾。
终于完事了,趴在女人身边一动不动,良久,方附在女人耳边说:“我是不行了吗?”
“没有啊,怎么这么说?”女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怎么没有一点儿兴奋的表情呢?”
“我每天面对那些丑陋的男人,脑子里只是想他们快点完事儿,我很讨厌他们的,你不知道他们有多么脏。他们趴在我身上的时候,我都想去死。我感到的只有痛苦,哪里还有享受呢!我是已经麻木了啊!你还是很棒的,只是我不行了呢!”
莫名听了女人的话,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不要做了吧?”他想说的是我帮你吧,可眼下自己这样的情形,又怎么帮女人呢?
金钱,是好东西,却也是万恶之首。可以使人变成奴役人之人,也可使人变成被奴役之人、混蛋、流氓、妓女、嫖客、骗子、躲在手术室里或讲台下面收红包的恶心的家伙……
“如果不是遇见你,我这辈子可能就这样沦落下去了;可是偏偏遇见了你,我觉得生活还是有希望的,我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的,我们都可以重新开始,你说呢,莫名哥。”
莫名没有马上回答,望着女人的眼睛,女人正看着暗夜,不过那眼睛里面仍流动着精彩的光。良久,才自言自语道:“我们,都可以重新开始的——”
很久,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梅雨寒呢?”莫名也不知道怎么就问起了这个女人。
“她殁了——”唐柔的语气有些沉重。
“殁了?”莫名一下子坐起来,“怎么就殁了?”
“她这个人也真是怪,就连我也说不清。那么放浪的人最后竟真喜欢上了一个当兵的,那当兵的是个穷小子,可是梅雨寒偏偏就迷上了他。自此也收敛了,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参加任何应酬,下班了就去陪那个当兵的。她跟我说遇到了真爱了,从此就全心全意去爱。她果然就嫁给了他。谁料,世事偏就不如意。姓边的之前是和她发生过关系的,那是个可鄙的小人,在他们做的时候录了视频。梅雨寒结婚之后,他还死皮赖脸地要带她去开房,她都拒绝了,姓边的就拿出视频要挟她。她越是害怕,姓边的越是得意。没办法,她成了姓边的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提线木偶。后来,终于被那个当兵的撞见。那个当兵的不敢惹姓边的,把梅雨寒绑在家里,折磨了三天三夜。折磨得够了,拽着她去把婚离了。她没有纠缠,只是哭。我劝过她几次,想她那样的性格,过几天也就好了,谁知道她竟做了傻事,从五女峰仙人台上面跳了下去。游客发现后报了警,我在警方的资料里面看到了她最后的照片。她那样蜷缩在谷底,嘴角流着血,鲜红的。那时节,五女峰的枫叶正红。她躺在那里,像一片被风吹落了的枫叶。”
女人一边说一边叹息着,莫名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想起梅雨寒之前帮着他卖老卓的诗集,不禁鼻子一酸。
后来,两个人都没有话,静静地睡了去。
睡到半夜的时候,女人醒来,不见了莫名,心里一惊,一骨碌翻身坐起来,看见莫名正在地上翻滚着,以头撞地。唐柔知道他是毒瘾发作了,慌里慌张地披着衣服下了地,她要去扶莫名,又不敢走近。她只是听说毒品如何如何可怕,今日见此,慌得完全没了主意。
“快去找绳子!”莫名一边翻滚着,一边对站在旁边吓坏了的女人喊着。
唐柔急忙去翻箱子,绳子找出来了,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浑身像筛糠一样站着看莫名在地上翻来滚去。
“把我捆上!”
“这——”
“快点儿——”莫名翻着白眼,额头已经撞破了,黑红的血液顺着脸颊向下蜿蜒,像蚯蚓。
唐柔慌手慌脚地捆住了莫名的手脚,她想要把他抱到炕上去,却抱不动,索幸拉了被子铺在莫名身下。
手脚是捆住了,并不能遏止痛苦,鼻涕和眼泪流得一塌糊涂。女人抓了条毛巾塞进莫名的嘴里,她知道毒瘾发作时,人可能会忍受不住痛苦而咬舌自尽。
痛苦依然像无边的海水蔓延着,唐柔抱着他的头,看着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被痛苦扭曲了的脸,眼泪刷刷地流着。
炕上的小家伙睡得很安稳,没有被这边的响动吵醒,他不知道在这个小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即使知道了,他也不会感觉到痛苦的存在。
莫名鼻孔张大,眼睛向上翻着,唐柔知道他在用意志与毒瘾对抗着。她能感受到莫名剧烈的痛苦,因为她心疼得厉害。
莫名脸憋得乌青,眼睛白多黑少,双手死死地抓着被子,已经抓破了,露出了里面的棉花,白花花的。
女人实在不忍心看着他这样痛苦下去,穿了衣服、鞋子,锁了门,向黑暗中跑去。她知道莫名说的那个小旅馆,她知道不应该这样,但是她实在看不下去莫名痛苦的表情,她心疼这个和她曾经甜蜜过三年的男孩儿。路上,她回忆了莫名待她的诸多好处,眼泪洒了一路。
“救命”的东西拿回来了,唐柔解开了绳子,拿出毛巾,把那害人的东西塞给他。他的意志已经完全崩溃了,接过女人递过来的白色粉末,躲在墙角贪婪地吸起来。烟雾吸进身体后,情绪渐渐稳定了些,倒觉得刚才的挣扎有些可笑。女人坐在炕上,看着莫名像一条贪婪的野狗啃噬着猎物,她没有厌恶男人的可鄙,反而深深地可怜起这个曾经帅气稳重的大男孩儿。
吸过了,仿佛又成神成仙了,情绪高亢,要求女人给他,女人没有拒绝,要求女人再给他,女人仍没有拒绝,他很满意,安静地睡去,面带着笑容。
第二天,他醒得很晚,太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看见光线里面有数不清的颗粒在浮浮动动。小屋里只剩下他,女人上班去了,孩子送到隔壁了。桌子上摆着做好的饭菜,饭菜很简单,却能引动人的胃口。他咽了口唾沫,去洗簌了。
洗簌完毕,感觉精神了许多,想想昨晚发生的事情,竟又像做了一个梦。
他刚要坐下吃女人为他准备的早餐,就听见院子里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他站起来想向外看个究竟,门“咣”的一声被推开了。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几个警察站在了他面前。他拔腿刚要跑,两名警察一把按住了他。他们把他的头按在餐桌上,按得很用力,丝毫动不得。他歪着头看见唐柔从后面哭着跑进来。
“你们让他吃完早饭啊,求你们了!”女人哀求着,两个警察对视了一下,松开了手,莫名一屁股瘫在椅子上,眼睛直直地望着唐柔,没有反抗,没有怨恨。
“莫名哥,你恨我吧!我不能看着你就这么毁下去啊!你的人生还可以重新开始啊!一定可以的!”
莫名没有说话,此刻他反而镇定了许多,没有惊慌,没有恐惧。或许在他的内心里,是期待这一天的,只是他缺乏足够的胆量和勇气,现在女人帮助他闯过了这一关,他怎么会恨女人呢?相反倒很感激女人帮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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