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停住了脚步,看见一个围着紫色围脖的女人站在菜摊前和小贩讨价还价。女人的风衣外兜敞着,里面应该有些东西。自从上次失手之后,他很少向男人下手,而是多选择女性为目标。
他向女人走过去,紧挨着女人,站在菜摊前假装挑菜,手却伸向了女人风衣的外兜。女人还在和小贩因为一角钱而争来争去,他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那些纸钞。但他并不能够兴奋起来,凭经验,里面全是一些零散的小钞。
女人还在和小贩争论,他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那些小钞,极快地捏出,转身就走。女人还没有发觉,却被小贩看见了,指着莫名走的方向低声说:“小偷。”女人反应过来,一摸风衣兜,一下急了,撇了菜追过来。
女人一边跑,一边喊着“抓小偷”。夜市里人不少,卖菜的,买菜的,不过他们并不愿意管这闲事,呆呆地望着女人追过去的方向,看了几秒钟,又继续了热烈地讨价、还价,仿佛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
“站住——”看来女人不肯轻易罢休。
莫名犹疑了一下,但并没有停下脚步。女人一路追了下来,而且离他越来越近。
“站住!”女人盯着前面摇晃的背影大声喊着。昏黄的路灯照着那个背影,她的头“嗡”的一下,这个背影竟然有些熟悉。
莫名还在艰难地向前挣扎着,毒品早已把他的元气侵蚀殆尽。此刻,他已气喘吁吁,耳朵里像灌了风一样呼呼呼地响着,但是他仍然听清了这声音,心里一惊,从女人喊的第一声,他就有些怀疑,因为紧张没有去多想,直到女人喊出了第二声,他的心一下子缩紧了。他想回头看个究竟,又害怕看见女人的脸,勉强挣扎着向前跑。
“莫名哥,是你吗?”
莫名觉得眼前一黑,“扑通”摔倒在地上,再也挣扎不起来。女人已经跑到了他身边,扶起了他,看着他的眼睛:“真的是你——”
莫名的脸像火烤着一样烫,手里还抖抖地捏着那些零散的小票。这场面太滑稽了,简直不敢相信这竟是真的!一片树叶飘零到地上,翻了几个滚儿,叶的脉络清晰得仿佛印上去的。
“怎么——是你?”他不敢看女人的眼睛,盯着女人的鞋说。女人穿的竟是上学时他送给她做生日礼物的那双运动鞋。
“你,怎么——”
“我——”莫名看着手里的那些小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脸火辣辣地烫,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耻。
“把钱给我吧,一个大男人还没我跑得快!”唐柔看出了他的窘,故意要打破这尴尬。
莫名颤抖着手把钱递给唐柔。唐柔接了,很自然、从容。他的心神稍稍稳了些,只是脸面热得厉害,耳朵里还在响着风声,呼——呼——呼——
“还没吃饭吧?去我那里,我们好长时间没见了。”女人说完在前面走着。莫名低着头跟在后面,满脑子里胡乱猜想着,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向东走了很远,到了城乡结合部,一片横七竖八的房子,东倒西歪的,完全没有一丝生气。穿过一条巷子,女人在一个木栅栏门前站住了。门用铁链锁着,女人掏出钥匙,打开锁,费力地搬开木门。莫名满肚子问号,盯着女人吃力地抬那扇木头门,竟忘记了上前帮忙。
往里走,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里面尽是些枯萎的、衰败的颜色,再往前走,是一间不大的房子。唐柔打开门锁,在前面带路,莫名跟了进去。
屋子里设施很简单,却光亮整齐,收拾得很干净,只是温度低了些,莫名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坐吧,我去生火。”
“我帮你吧!”
女人没有说不用,莫名便跟了女人蹲在灶下生起了火。柴有些潮,点了几次都燃不起来,唐柔就跪在地上向灶膛里吹。烟窜出来,呛得她一阵咳嗽,眼泪也流了许多。
“你添柴,我做饭。”唐柔递给莫名一只木板凳,要他坐在灶下帮她。
女人洗米切菜,莫名向灶膛里加着柴,两个人一时沉默了,他们都想先问对方,却又不知道怎么问好。
“你还好吗?”莫名先打破了沉默,一边向灶膛里扔着柴,一边先问了。其实女人目前的状况已经很明显了,是无需多问的,或许他要问的并不是这个,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脑子里像在跑马。
“你看我现在好吗?”女人在灶上忙活着,甩了一下头发,语气里听不出忧伤和哀怨。
“你怎么在这?”两个人几乎同时发问。
女人看着莫名的眼睛,苦笑了一下。她把米下到锅里,菜已切好在案板上,用围裙擦了擦手,又取了一只木板凳,坐在莫名对面,一起向灶膛里加柴。火光映着两个人的手和脸,红光光的。
“你真狠心,竟真的就走了!”
“我们那时,真的是——”
两个人相视笑了一下,又陷入了沉默,那笑里面有很多内容,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
“我先说吧。”女人向灶膛里面扔了一根柴,向后拢了一下头发,准备讲述她的别后经历了。
莫名看着女人的眼睛,很专注,他猜不出是什么样的变故让女人过上了现在这样的生活,并且看上去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从容、自然,没有怨天尤人。
“我以为你出去走走,消了气,就会回来,没想到你一去就没了音信。你也真固执,还要女人向你低头吗?我那时心里很生气的,想你不回来就不回来了,没有你,我一样过得很好。后来,鲍尔乃知道你离开了我,就找机会接近我,他确实为我做了很多事,我心里很感激他的。他对我照顾得可以说无微不至,做事那样大气的男人心思还真是细密,比你对我都周到呢!你连我什么时候来那个都不知道吧,他却记得很清楚。说实话,我心里是真的感动了。有时候他也向我诉苦,说他这一生很失败呢,连个孩子都没有,这么大的家业没有人继承呢。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让我为他生个孩子,我没有点破,他也没有强求。有一次他喝醉了,趴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我现在也有些琢磨不透,是因为可怜他,还是被他那份家业诱惑了,竟糊里糊涂地跟他上了床。谁知道就那一次,竟真的怀上了他的孩子。他知道我怀孕时,兴奋劲儿像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在郊区给我买了栋别墅,不要我上班,呆在别墅里面养胎,还专门雇了保姆伺候我。我当时是很知足的,虽然名分不正,但是我有了他的亲骨肉,就可以理直气壮地继承他的家业了。”
“你是说你怀了他的孩子?”莫名瞪大眼睛,盯着女人。
“是的,我怀了他的孩子,是个男孩儿。当医生告诉他是个男孩儿时,他激动得手舞足蹈,他真的是太渴望有一个孩子了!”
“孩子呢?”莫名的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是嫉妒还是什么,可是没有理由责备女人。
“都是因为这个孩子,我才变成现在这样啊!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我现在信命,也想通了,命里安排好了的,就得无条件地接受。我享受过了富贵的生活,现在也该过一过普通人的生活了,应该平衡一下嘛。我现在已经能够从容地面对,学会了忍受!”
“孩子呢?”莫名有些着急。
“他是一个残疾啊——小儿麻痹。”唐柔的眼圈红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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