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恐怖”女儿

我的“恐怖”女儿

你能想像吗？外面下着凉爽的雨，吹着凉爽的风，窗子紧闭，不留一丝风进来。空调下，一个裹成棕子一样的小人，因为胆小瑟瑟发抖看着大屏幕，旁边陪一个大人，因为怕冷又患有懒癌也瑟瑟发抖玩着手机。

1

上回书咱们说到，女儿3岁时因为怕“爸爸讲道理”，所以认为老爸“恐怖”。

今天“恐怖”老爸不再讲道理，而是讲故事，揭揭女儿的短儿，讲讲她的那些“恐怖”故事。

可能有人要问了，女儿说你恐怖，你就要说女儿恐怖，算是一种报仇么？

曰：不算，就是。

2

这事儿是从那天带她去我们公司食堂源起的，虽然上班带孩子貌似很恐怖，但也只是貌似。真实的情况，女儿固然高兴（你上你的班，终于没空管我了），老爸也充满力量（努力工作，做个好榜样），那实是人间一大美差。

既是美差，怎会还有“恐怖”事件呢？

要讲这个，恐怕还要从她更小时候说起。

3

她从小胆儿就小。一个人不敢呆在屋里，必须有人陪才行。屋里有一个门，就一个人陪，有俩门就要俩人陪。门还必须保持虚掩，方便她“逃跑”。上小学后依然如此。

还做恶梦，尤其分床睡后。三天一小恶梦，五天一大恶梦。

有多恶呢？梦中哭醒后，爸妈都过来身边，楼在怀里，最后灯光大开，仍自瑟瑟发抖，惨哭不止，看见动的影就躲。

问到底怕什么，曰：有个小铁块儿。

这个“小铁块儿”贯穿了她童年恶梦的终始。

4

除了这个小铁块儿，还有个“王老大”，同样是她口中常说的一个著名恐怖物件。

“王老大”只是屋顶上方一个硕大的水管阀门，为消除她的惧意，甚至抱她上去凑近看，仔细摸，仍是害怕。

为什么怕这样一个水管阀门，直到不久前才告“破案”。原来从下面角度望上去，其图案很像一个奇怪的人脸。

那天她指着跟我说那是它的眼睛，那是它的嘴巴时，我才暮地反应过来，长着这样一张人脸的铁家伙，换作我小时候，必定也是瑟瑟发抖呀。

好可怜的女儿，经历了那样的恐怖事件。

还好，后来我们换了分睡方案，情况好多了，连续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出现小铁块儿。就连“王老大”都能视之泰然了。

只是有个好可怜的老爸，他被单独分出去睡了。

5

胆小并不奇怪，胆小偏要干胆大的事儿才奇怪。

女儿就这样。

她竟然超喜欢看恐怖电影。

一个胆子超小的人，居然超喜欢看恐怖电影？

你不知道这种举动会超级害死人吗？

首先，大白天要拉窗帘，屋里全黑，称看起来才有感觉。

然后，要有人陪才敢看。不敢看就别看嘛，就不。

再然后，身上要裹一层被单，或者棉被，包得严严的，否则会害怕。害怕就不要看嘛，不。

大夏天不裹被单都会热，何况再裹一层。所以，还必须开空调。刚立秋这两天下雨，本来很凉快，但是裹被单的人不凉快，空调照开。

你能想像吗？外面下着凉爽的雨，吹着凉爽的风，窗子紧闭，不留一丝风进来。空调下，一个裹成棕子一样的小人，因为胆小瑟瑟发抖看着大屏幕，旁边陪一个大人，因为怕冷又患有懒癌也瑟瑟发抖玩着手机。

“给我一只手”。

听见没？你假装陪她看电影时，还不能玩需要两只手才能玩的手游，要留只手随时给那双小手去握。每当恐怖情节来临，那只手就会传来一种恐怖的力量。

6

看完不就没事了？

不，看完一部恐怖电影，才只是恐怖的开始。此后二十四小时内，她无论去哪儿都要提供贴身陪护服务。

上厕所要有人在门外站岗，光站岗不行，还要陪她说话。但绝不能讨论刚看过的电影情节。可以选择唱歌，这种情况下你可以随意跑调，算是个难得的福利。

睡觉铺床也有讲究，必举行“填缝”仪式。

首先收集床上所有细软，诸如床单、凉被、枕头等等。

床单拧成条状，凉被叠成条状，枕头排成一条，放到墙边与床沿的交界处，因为那里有缝，所以要填起来。

为什么要填缝，千万别问，情况参考上一条，与厕所外站岗不能聊电影情节一个道理。

严重情况下，一个人陪护已不起作用。

昨天就这样。看完电影后不敢出屋洗漱。

是的，她妈妈一人陪护和站岗已经失效了，安全程度不足以保障其自由行动。

但我那天加班到很晚，她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最后，她终于依靠睡魔打败了恐惧。

“你再次醒来时，发现对面站着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正对着你诡笑。”
“而我自己，则没了身子，只剩一颗头颅悬在雾气之中。”
“茫然看着众人，不知所措。”

7

讲了这么多，也累了。我们的故事也该回到食堂了。

那是我第一次带女儿去上班，心情很激动。

当看到她把一双小手伸到热气腾腾的锅里时，更是激动到了极点，一把将那小手拽了回来。

那是食堂里正在煮饺子的一口大锅，冒着乳白色迷人的雾气，如同传说中的仙境，那双罪恶的小手就此出动了。

她竟然把手伸进锅里。严格来说，是伸进锅上方的仙雾里，还发出了赞叹：哇哦，好美哦！

我震惊了，因为那时在我眼里并没有仙境，也没有白雾，有的只是饺子，给人吃的饺子。

她居然把手放上面，是要给饺子下毒吗？

就算不下毒，手上的异物掉进去怎么办？

就算手上没有异物，想吃饺子的别人又会怎么想？煮饺子的大妈会怎么想？饺子会怎么想？

于是我什么也没想，就把小手夺了回来。

这之后，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个严重的问题：我冒然阻止了女儿，女儿会怎么想？

8

这种紧急情况下，我并无十足把握既讲清楚个中原委又维护好她的面子，搞不好，我的面子也没。

周围都是我的同事，没有一个是她的同学，一旦没了面子，我的输面显然更大，对手已立于不败之地。

只能讲故事，讲对手最喜欢的恐怖故事。

“刚才你把手伸出去，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很努力地假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跟她说。

她的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弯了起来，“难道你看到了什么？”

“是的，我隐约看到那雾气里有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头怪物，只有头，没有身子，张着大眼看着我们。”她也努力装作很恐惧的样子接到。

“然后它张开大嘴向你奔来，一口把你吞了下去。”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你再次醒来，惊奇地发现……”

“……”

“该你讲了……”

“你讲。”

每每到了关键情节时，她总是愿意把机会让给我，这让我总是很难过。

“你再次醒来时，发现对面站着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正对着你诡笑。”

“而我自己，则没了身子，只剩一颗头颅悬在雾气之中。”

“茫然看着众人，不知所措。”

“我大声想喊爸爸，却又发不出声，看你拉着那个‘我’远去，恐惧拢罩了全身。”

“就在你绝望到极点时，发现爸爸又转了回来。”

“你对我说，我来救你。”

“不，我说的是：小乖乖，快把我吃下去。”

“我则说：傻爸爸，吃你没有用，我要吃你的女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