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老妪

昨日晚间，在家翻看《醒世恒言》，至九时三刻，方从书中故事走出。站起后，右眼发涩，左眼发胀，头脑亦疲惫不堪。因时候不早，需赶往学校接放学公子，遂更衣出门，下楼取车。

出楼道口，前方树下，阴暗处影影绰绰，似有魑魅魍魉，心中惊悚。待走近，见一老妪，年近八十，弯腰驼背，半蹲半站。其脚下铺满黄色纸板，右侧有一水桶，桶壁挂一塑料板刷，老妪手拿板刷，蘸桶中之水，反复浇淋脚下纸板。

其时，小区内风清月朗，唯树下昏暗无光，夜色中，老妪一人独自忙碌，生活艰辛之处，令我心生怜意，嘘唏不已。

此老妪夫家姓郑，原系农民，膝下二子一女，多年前，家遇拆迁，片瓦不存，后随女儿过活。其子女皆无工作，家境赤贫，三人每月各出一百，贴补老妪，老妪自己亦捡拾破烂，换点碎银，吃饼喝粥，苟活于世。如此这般，冬去春来，春来冬去，十年有余。

近年来，老妪渐老，腰驼肩塌，气衰力弱，好在身体康健，无小病大灾，日子过的，虽清汤寡水，但也顺风顺水。

周边邻里见老妪可怜，家有纸盒、瓶罐、废铜、烂铁，均送予老妪。正所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虽行小善，亦是积德，心虽不图报，久必得善报。

闲话少叙，长话短说，须臾，接着公子，骑车归家。

至楼下，黑暗处老妪仍在，吾想到芥川龙之介笔下《罗生门》中之老妪。楼下老妪是对着纸板洒水以讨生活，《罗生门》中老妪是在黑暗中到死人堆里，拔死去的年轻女子头发，以作假发。此老妪虽非彼老妪，但此老妪和彼老妪均是底层百姓，黑暗中所为均为生活所迫。

所不同处，是二人活于不同时代，处于不同地点。

是夜，见到楼下老妪的是我——一个生活在城市里的草根平民。小说《罗生门》中，见着老妪的是一被主人扫地出门的家将，亦是生活无着的底层草根。

今日静心思之，我与家将，楼下老妪与拔死者头发老妪，既有不同之处，其实——亦有相似之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