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生活的小镇,有一群生活在面包车上的人。
偶尔傍晚,出门散步,总会不自觉的走向他们。
那一条沿河的小道上,次序停着一辆辆的面包车。
面包车里,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每一次,总能看到不同的风景。
有嬉戏打闹的孩子,有已在车上酣睡的年轻人,有小酌两杯的大叔大婶,
还有正在生火烧水的小媳妇,和劳累一天饥饿的汉子。
炊烟升起,热闹却又带着一丝丝的孤单和希望。
1、
最初我认识的是一对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夫妇。
女的正在钉板上切菜,一盘空心菜,一盘丝瓜,几棵姜蒜辣椒。
从车子尾箱里引出液化气的猛火炉,打火机点燃,就开始炒菜。
倒一丁点的油,放下几颗姜蒜,不到五分钟,相同的次序,两盘菜已经做好。
那边大叔已经摆好了折叠餐桌,一盘馍馍,两杯烧酒,两幅碗筷。
他们热情的邀请我共进晚餐,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左右。
我告诉他们,早已经吃过晚餐,他们又再度邀请我喝杯米酒。
很可惜,我一喝就醉,从不喝酒,所以,依然婉拒。
见罢,他们也不再劝,但我真的看到他们神色上那一闪而过的落寞。
也许,我是那为数不多的,愿意驻足,接近他们,同他们聊家常的人吧?
两碗不带丁点肉腥味的蔬菜,外加几个蒸热的馍馍,就是他们全部的晚餐。
我问,叔叔阿姨,你们怎么不买点猪肉或者鱼肉吃,这样光吃素菜,没有营养。
他们说,青菜好吃,吃习惯了,也挺好的。我不常吃肉,现在钱不太好赚,要省着点花。
说实话,在这之前,我根本不信,在这个年代,还会有人这么节俭。
但是,这一幕却不得不让你相信,这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在你身边。
我一直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一口口,吃的很香。
和大叔聊着天,安徽版普通话,也挺有味。
大叔说,他来自安徽,这条道上,维修房屋漏水的这队人,全部是他们村的。
大叔说,家里两个娃儿,大的已经念大学,小的还在家乡念小学,住在外婆家。
大叔说,两个娃儿每年开支要三万多。而现在生意不好做,一年到头,存不到什么钱。赚不到钱就只有省,所以平时基本只吃点蔬菜和馍馍、面条。
大叔还说,年纪大了,想改行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家里的房子是建好了,但想到县城买房给儿子将来结婚用,不知道去哪里赚才行~
大叔说着,我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们一般大的年纪,同样是早出晚归,辛苦劳累,舍不得吃穿,只为了儿女们过的好一点。
2、
接下来我认识的是两大家子人,两对90后年轻小夫妻及三个娃儿。
依然是昏暗的夜,路灯已经照亮,但树影斑驳,稀释了部分灯光。
远处一个年轻的妈妈,正跟在几个嬉戏打闹的孩子后面。
一个体格比较强壮肤色黝黑的年轻小伙正蹲在地上炒菜。
看他不断的颠锅,我走上前去,开启了我的搭讪之路。
正在做的是一锅麻辣豆腐。
而旁边的小小折叠桌上,放着已经做好的豆角炒肉,番茄鸡蛋。
份量都很足。
还有三四瓶啤酒。
一看就知道,这是要招待客人。
和他的对话中,我知道他请了隔壁那辆车的老乡一起吃晚饭,因为今天是他老婆的生日。
我知道了他们固守阵地不租房住是为了招揽生意方便。
我知道了90年的他,已经是两个娃娃的爸爸,大女儿明年要送回老家上学了。
我知道了他除去开支,一年能存四万左右,想存钱买个房。
我知道了他除了过年,一年四季,以车为家。
谈笑中,我看到了他眼里有一丝丝的无奈,和一些些幸福感。
我说,同是90年老庚,我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而你们一家子却已经走南闯北,走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他羞涩的憨笑着,说我没读过什么书,也不会读书,不吃点苦,哪来钱呢?
他的笑容,清澈、干净、而又纯粹。
3、
面包车上,专修楼房漏水,显眼的广告牌,也开始渐渐地失去了颜色。
这一辆辆面包车,这一个个小小的家,仿佛在我记事起,就已经存在。
春夏秋冬,四季变幻,唯有他们,一直在那里,永远在那里。
有时候,我会想,在那装载着全部家当的,满满当当的车上,
他们是如何抵御夏天的炎热和蚊虫、秋天的雨水和沉闷,冬天的冰雪和寒冷?
这座城市,有人来,有人往。
一切都是匆匆忙忙,
有谁,能停下脚步,倾听他们,感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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