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村庄住在庄稼中间
皖北大地的村庄,都住在庄稼中间。
如果把村庄缩成一个圆点,向四面八方望去,其实就是庄稼包围着村庄。几条并不笔直的村路,把村庄和庄稼连接起来。如果是春夏季节,庄稼茂盛成一片绿海,村路就化作了桥和船。
我还真不知道,地球上的植物有多少种。但可以确定的是,其中只有极少极少的十几样,多了也就几十样,进化成了庄稼。为什么这些庄稼最终成了庄稼,而绝大多数的植物还只是植物呢?这里面,有什么奥秘吗?
当然,这其中人的作用至关重要:品尝,选种,育种……也许这些庄稼自身,还携带一种类似于“慧根”的基因。正所谓内因是根本,外因只是条件。没有这种“慧根”的植物,至今还是植物;有“慧根”的植物,才在人的调教下,成了庄稼。
人没有远去,而是在庄稼中间,择地筑房而居。这就是村庄了。村庄,与庄稼的关系最亲近。庄稼在哪儿,村庄就在旁边照应着;村庄在哪儿,庄稼就在旁边依偎着。或者说,村庄本就是庄稼地的一部分。它们比邻而居,浑然一体。
村庄住在庄稼中间。麦子,稻子,豆子,高粱,玉米,油菜,红芋……一年四季,庄稼们与村庄,不离不弃。因为庄稼,村庄才显安然,不焦不躁;因为村庄,庄稼才有看护,不至于疯长荒芜。村庄与庄稼,构成了大地上一幅幅温馨的淡墨水彩。
(2)树在夜晚低语
皖北村庄,大都掩映在大片大片的树下。
村庄的树,少有名木,统称作杂树。椿树,柳树,皮树,桑树,槐树……该就是当家品种了。这些树成材后,有的能当房梁,打家具;还能为村里老人,预备百年之后的“老堂屋”。果木树呢,柿树,枣树,梨树,石榴树,数来数去,也就这几样,歪垮在房前屋后。村里人“青瓜梨枣”的口福,浅得很。
这些树,都伐得少。除非主人家急着用,才砍一棵。更多的树,就那么一年一年地长着。因此,村庄里的树,有年头的就多。虽不名贵,村里人却也金贵得跟八宝样。过去,农活干累了,树荫下脱掉鞋子垫屁股底下歇一歇,喘口气,家长里叙叙话——这一幅农耕图已然远去。但老辈人的记忆,还在。现今呢,外出的村里人,年节时回来,都拿树指路。看到家门口的那棵大槐树,就知道到家了。那一颗归乡游子的心,才算安态下来。
村里人金贵这些树,还因为树们有一个与生俱来的使命:它得守护着村庄。
哑气无动的夜晚,村里人和牲口子都睡着了。但树没睡。它支棱着耳朵——树叶,静听村庄的任何一声响动;它尽量伸长手臂——树枝,把耳朵伸向尽可能远的地方。树的耳朵长在手臂上。这有利于它们,在不同的地方布上暗哨,把角角落落的动静,都纳入视线,守护着村庄的安然。
发现了不安的苗头或者状况,怎么办?它会随即用低语的方式,把信息同步传递出去。就是低语,哗啦啦,哗啦啦。夜晚的村庄太安静了。树不能也不忍心大声叫喊。当然,低语已经足够。首先接收到信息的,是家家户户养着的狗儿。狗儿们没有树考虑得那么周全。它会做出激烈得多的反应。熟睡的人听到狗叫声,就得着不安的信号了。
一阵微风吹过。沙——沙,沙——沙。这是树叶儿之间,相互摩擦的声音。很低很细,似有若无。村里人说,这叫细声慢语。于村庄来说,这样的低语,就像一支安眠曲,解睏,解乏。它伴着村庄,度过一个又一个朴实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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