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她们静跪在一个冰柜似的长方形物体面前,房外依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靠近,她们便大声哭了起来。这已经是第五次这样集体地嚎啕大哭……
二
在我二十岁春天的某个夜晚,我从运动场回到家中,刚推门进来便受到一位中年妇女的呵斥,“赶紧准备一下,带几件衣服,等等要回老家”。我甚至还没来得及了解事情原委,便着手去准备了。她的语气分明是刻不容缓,无法商量的命令式的口气。
现在已是凌晨一点,车子从400公里外的地方驶向那个目的地。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在这个点数从这里回去那里。我在车窗内望向外边黑漆漆的空间,前面的空间不断地被后面的另一个空间超越,后面的黑夜不断侵蚀着前面的黑夜……
三
在我18岁那年的秋天,我顺利考上了一所与老家直线距离只有60公里路程的大学。第二年春,我从舍友那里学会了骑机动车,这是我成人以来第一次自己驾驶机动车。我忘记介绍我的老家了。我的老家住着一位年迈的和我有着类似五官的男人,特别是那双眸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这的确很少见着有相同眼韵、眼型的两个人。这是一个少有的普通大巴车,中巴车,小巴车都到不了的地方。因为他在半山腰上的一个村子里。普通中巴车,大巴车,黑车也好,他只能到山脚的那个镇上。从山脚到那个山腰还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公路,以前还没铺好路前,那里只能骑摩托车,小电驴或者二轮脚踏车上去。所以在路还没铺好之前,我们一家回老家过年都是父亲母亲在大姨家借来两辆摩托车各载我们姐弟一人上山。
19岁那年春天的某个早上,我背着昨天特地买好的旅行包,在车站买了回去那里的车票并告别了我的舍友。
四
司机如实地把我放下在我和他交代的位置。我凭借着两年前的记忆找到了镇上的大姨家,学着两年前父母的寒暄方式和亲人问候。他们说他们觉得许久没见过我了,一开始没认出我来,但看到我的脸庞就觉得是。他们说两年前的我还像他们这边的,而现在越发像那边的人了。然后便哈哈哈哈地笑起来……
我终于骑上了当年父亲骑的那辆摩托车,在经过一个加油站的时候,我给他加满了油。它瞬间爆发出沉寂已久的轰鸣声。这是属于那位少年十九岁的春天,他骄傲地骑过他父亲骑的那辆摩托车,阳光拍打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绵延的公路两旁郁郁葱葱,时而飞驰直上,时而蜿蜒急下……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有意义的独自上路。
五
现在已是响午。那条双向两车道的公路也慢慢地变小,最后在一片杂草丛生的田野里汇聚。这里仍像两年前那般荒芜和苍黄。许是摩托车声响太大,惊动了田野对面那户人家的狗。顷刻间便听到有好几头土狗开始朝我这边狂吠。狗的吠声又惊动了那户人家,依稀看到一位男子,拿着一根藤条,旁边跟着几条土狗在不停地吠吼,那位男子一边朝我这边走来,一边用藤条击打地面让这几只土狗停止犬吠。
我渐渐看清了他的轮廓,是一位年迈的老人,深褐色的背心毛衣搭配着黑色的西裤。春天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了我和他的脸上,我突然发现他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然后我看清了他的脸,看清了他脸上的褐斑和那双我在无数个的夜晚所凝视过的眸子。我的嘴角也开始微微上扬起来……
尾声
我跪在这样一个破旧的方正型的老屋大厅里,四面是用那种不完整的水泥砖砌成的墙体,墙体上到处布满了黑色的青苔。地上铺了一层红色的墙纸,前面是那个长方体的类似冰柜物。我们就跪在它附近,外面远远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旁边的大人又开始大声哭起来……
慢慢入夜了,暂时是没有人过来了。我实在太累了,得到允许小憩一会儿。我侧躺在红色的墙纸上,身体一下就耷拉下来。我的耳朵贴在了仅隔着一层薄薄的墙纸的地面,似乎听到了从冰柜里传来怦怦,怦怦的心跳声……我又回到了19岁那年的春天,我骑着那辆二手的摩托车独自上路,阳光拍打在了我的脸庞上,也映照在了他的脸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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