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饭店里做事,我总可以见到许多我不曾亲眼见过,只在书里看过或者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有趣的人或有趣的事。
在店里你可以看到出租车司机和出租车司机日常为争车位吵架,出租车司机和摩的司机日常吵架,摩的司机和摩的司机日常吵架,一个好的车位能拉一趟生意或许就能让自己一天一家子吃喝不愁,就好像是一块风水场地,谁能占住谁就能福荫三代。
你可以看到医院周围的环境变化,街道变迁,人物穿着改变,见微知著,从而看到衣食住行,社会的发展,风气的变化,国家的政策改变和各种人民息息相关的事物。医院就像一个心脏,人流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涌来,又不断的从里面流出。只是它有时会令一些人望而生畏。
饭店不大,走进店面,右手边一个绿黑绿黑的煤气罐耷拉着一根橘黄色的塑料管顺着就是灶台了,头顶是油烟机,往前靠近门是一个小小的洗手池。中间一个脚底四个轮的柜子,柜子上面最靠近路边的一边装有米白米白的沙河粉米粉粉干三个红色篮子,两个蓝子的蔬菜,一篮上海青,一篮生菜,一个深绿,一个浅绿。进去是几张不大的黄色条纹桌子,一个竖起来的冰柜,里面还有一个房间,房间有一张大圆桌加一张和外面无异的黄色条纹桌,还有一张绿色条纹方方正正的小桌子加上一个白色的冰箱。这张小桌子在早上买早餐时是放油条的桌子。
我常常是被爸妈的电话催上去的,在家里觉得不是很喜欢上面,我和我弟私下里把到店里叫做上面。而在上面又觉得好像没没有想象的那么不好。
在这里我看到最揪心的,往往是贫富差距带来的消费观念。
我约莫是十一点到的店里,瞧着蒸笼上只有馒头,就咽了个馒头喝了两口水就直接在灶台旁边的水龙头处洗上海青和生菜了。洗着洗着就看到又一家老板老郭过来串门了。我洗菜习惯观察过路的人所以看着医院门口和马路。老郭的脚年轻的时候受过伤,一拐一拐的往我这走,边走还边回头看自家店门口,我正当疑惑为何要回头看时,就见着老郭拿着蒸笼上的夹子夹了个馒头朝着自家店门口的一人高高举起晃了晃,大声的喊道“嘿,要包子这里有,过来过来”说完嘿嘿的朝我笑了笑。我顺着他的方向看他家店门口,只见一人耷拉出一颗黝黑的脑袋向这边看来,远远的我看着,以为是一个普通农民工去他家问有没有包子之类的。我便没有在意,而是用力搓了搓手上的菜,抓紧想洗完袋子里的上海青。老板正在切姜蒜辣椒这些配料,闻言就走到门口瞧了瞧,撇了撇嘴,就回去继续切东西了。“要几个包子”老郭说道,我听见声音,往后一看,只看见老郭问道的人好像有点不一样。我第一眼看见的是一条穿着黑色七分运动短裤包裹的是一双黝黑黝黑的瘦瘦的小腿,一双拖鞋,一件藏青色短袖,身体扭曲,驼背,耸肩,左手抓着两块钱纸币,右手还在右边裤子兜里掏了掏,又拿出两个纸币,怔怔的望着老郭。“有钱,拿给他”老郭朝着老板努努嘴。老板这时也走前去,“是不是要包子哦”。黑瘦的少年指了指粉丝,“这个啊,你的钱可不够啊”老板语气平和,少年又在裤兜里掏了掏,拿出一个一元硬币,又把裤兜整个都拉了出来,白色的裤兜空空荡荡。“行吧,给你煮一碗吧”。老板说着便拿出汤碗,用手抓了一把粉丝,放在碗里。“给你煮啦,你坐下来吧”老郭说着指了指靠近门口的一个座位,便转身离开了。而老板这边已经把电磁炉开启,最大功率输出,水已经沸腾,放粉丝,抓了几片大概我还没来时洗的生菜,双手沿着中间一掰,撒进了锅里。“唉,筋骨烂肉的,造了孽啊,给你丢两片肉好了”老板脸色无奈,用方言说着也不管少年如何反应,拿起红底的小肉碗,用筷子随意丢了两片肉下去,随后顿了顿,用筷子拨了拨肉碗又是几片肉下去了,又看了眼锅,最后用筷子夹了一筷子肉下去,小红碗本就不大,几筷子便见底了。接下来是未满一勺的盐,一勺鸡精,半勺酱油。老板煮粉丝时,少年双眼楞楞的望着灶台方向,我奇怪的是我看不到他眼中的焦点是在看油烟机,还是看老板,亦或者看其他地方。粉丝端给少年,加一双筷子。少年食指和中指分别碰一只筷子,大拇指顶着两只筷子,做出了在撮着小东西似的样子。“造了孽,会用筷子吗?”也不见少年回答,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勺子,递给少年。少年拿起勺子就挖了一口粉丝,“小心烫!”许是勺子大了,一勺挖下去,并没有几根粉丝在上面,反而是汤底,少年却也吃的津津有味。老板摇摇头再次从柜子拿出一把小勺子,“给你换一个小的,来”说完边又把原先的勺子换了下来。少年就这么安静的吃着粉丝,绝大多数时间实在喝汤。少倾,老板见他吃的慢,马上又到饭点了,便说“我帮你打包,你提回去吃好不好?”少年闻言直接放下自己手中勺子,双手自然垂立,呆呆的坐着,老板见了便打包好了,叫他提着走了。我见着他也一拐一拐离开了,走向马路对面,也就没有在去看他去哪了。好巧不巧,有一个客人在微信叫老板送餐,老板把菜炒好,我打包送去时,在医院门口竟然又碰见了他。他站在于都县人民医院几个大字前面,黝黑瘦瘦的脸撇过一边,双眼还是涣散,呆呆的站着,驼着背。周围一些摩的司机在窃窃私语,我路过时正好见他面前的一个摩的司机指了指那边的树下对他说“誒,你提着东西去那边树下阴凉的地方吃啊”。我看了他一眼,心想“他的家人呢,他平常在哪吃东西?真可怜!”我就当是个可怜人就没有在留意了。然而在我送餐回到店里是,我看见他在原先吃东西的地方依旧双眼无神的呆呆坐着,好像嘴还在嚼着东西,桌面却没有了粉丝,想必是刚刚吃完。我刚刚想问他为何回来吃了,却被老板叫去忙,而他吃完也就离开了。我多次想问问老板为何又回来把粉丝吃完了,奈何忙着忙着就忘记了。我应该再也不会见着他了。
送餐目的地在五楼消化内科509二十一号床,就快到509门口时,我经过了506门口,门口簇拥着几个人,进门有一位中年妇女,在她肩上靠着一位约莫比我大几岁的姐姐,看向正巧被墙壁挡着的我不能看见的一个床位,神色悲伤,流着泪嘶哑着说着一些话。对门有四个中年妇女,三个笑着,甚至其中两个嘴上大概在讨论着这医院常见的一幕,剩下一个则是面无表情。在场众人,所看之事,如一场人生,一半哭,一半笑,占尽路上的悲欢离合。
很多时候我在想,来医院的人开心的多还是悲伤的多。要是没医院多好,幸好有医院。
2018.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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