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也许，有一阵风吹过……

也许有一阵风吹过，几片叶子从树上落下来。

小男孩蹲在树下，一片一片地捡着落在地上的叶子。手里攥了满满一把，他站起身，又抬起头朝树上张望。

太阳已经偏西，经过树荫的过滤，地上的人影含糊不清，像生活在皮影戏里。我坐在树荫底下的长椅上。小路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过，不远处的运动器械旁聚集着几个人，在闲聊着什么。

我戴着一顶米色的帆布帽，帽檐压得很低。我用一顶帽子和一副耳机创造了一个世界，而那个男孩儿是用一把落叶，此刻他正回头看着他的妈妈。他的妈妈摇摆着粉色的纱裙，站在一棵树下打电话。

小男孩儿就站在闪闪烁烁的树影里，他一时还无法做出决定。

天空、云朵和地上的景物都在西垂的日色中沉寂，投下的暗影压在我的心头。

“给你——叶叶！”小男孩站着我面前，一只小手举着一片叶子，纤细柔软的叶柄摇晃着叶面在我的眼前抖动，直指向我。

我是从一片混沌色彩中捕捉到这个鲜嫩的花蕾的，昏沉的大雾中一点血色的灯火，茫茫水面跃起一只展翅的雨燕——那声音从我耳边低沉的音乐声中显露出来，隐约又清晰。

我隐隐一颤，从一个时空颓然跌出。

一枚春天的落叶，碧绿的叶脉里流淌着淡淡的黄色的流波，苍翠的生命里侵染着苍老的痕迹，两种色彩无形地交汇，仿佛它们一贯如此，必将如此。

我轻轻捏着这片叶子，报以唐突而呆滞的笑容，嘴角和脸颊有一种生疏的酸楚。

我用拇指和食指揉搓叶柄，叶子在我的指间旋转，像一只欲飞的蝴蝶，色彩迷离。

我环视着周遭，天空依然明亮，太阳隐在云层里，几缕红云横在西天。夜的气息从四周升腾起来。小鸟低鸣，人们的谈笑声渐渐遥远，最后变成了耳语。

带孩子的妈妈和独行老人开始准备离开，对即将到来的夜晚，他们有些猝不及防，收拾着随身携带着大号的背包，往里面装着坐垫、水壶和各种物品。

透过不远处的公园栅栏的一排树木的空隙，可以看到了公园外面的那条河。它平静得如同凝固的夜。水面上映着天空、云朵、岸边大树的树冠。上偶尔冒出几个泡泡，聚集在河面的一团黑色的小飞虫极速地打着转儿。

这时，河边的一个石塑旁，一个老人吹起萨克斯管。他弓着背，面朝河面，吹出第一个音节。夜如期而至！

我在萨克斯管低沉的曲音中，缓缓离去。那个老人不会知道，河对岸公园的一个长椅上坐着的一个姑娘是他虔诚的听众。

而我，终于知道，叶子是在春天开始落下的。也许有一阵风吹过，几片叶子就从树上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