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赵小洲刚来这座内陆不太发达城市念大学时,还没有开启他伟大的仇富事业。
当他领到第一份兼职工资,牵着黄依一的手走进无数次经过,却第一次推门而入的麦当劳餐厅时,赵小洲的内心是激动而略带一丝小骄傲的。只可惜,剧情的转变来得太快。
“麻烦给我两份肯德基套餐,要有冰淇凌的那种。”赵小洲面带微笑,轻言软语,尽量表现得像偶像剧中的绅士一般。
“先生,我们这里是麦当劳!您看一下需要什么。”点餐处的漂亮小姐姐递过来点餐卡,带着宽容的微笑。赵小洲仿佛能听到自己被巨大的耻辱感撕碎的声音,他发现黄依一和他一样涨红了脸。
“请你去麦当劳吃肯德基”这种在别人听来只是调侃或者口误的玩笑话,在赵小洲这里则是贫穷烙下的印记。没错,在此之前他是真的不知道麦当劳和肯德基竟然不是同一家餐厅。尤为可怕的是,黄依一将赵小洲的贫穷360度无死角、尽收眼底。也是从那一次食之无味的麦当劳“大餐”开始,赵小洲意识到了自己和女朋友黄依一之间的阶级差距。
赵小洲和黄依一是高中、初中以及小学同学,但黄依一比赵小洲整整小了三岁。因为赵小洲的爸爸赵云从来没想过要送他去学校。直到村小的黄校长找到赵小洲家,对小洲爸爸说:“赵云呐,让小洲明天来学校报道吧。”黄校长说这句话时,赵小洲躲在妈妈身后,怯生生看一眼黄校长,又满怀期待的看向爸爸。爸爸不说话,狠命地抽着水烟,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也许是用力过猛,他被呛得眼泪直流。
赵小洲终于还是去上学了,在学校开学一周之后。黄校长又一次来了,带着减免一切学杂费用的承诺,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小女儿黄依一。赵小洲和黄依一就这样见面了,直到多年后赵小洲依然清楚地记得那天黄依一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白色袜子外面是一双紫水晶色凉鞋,漂亮极了。
那天,是赵小洲的九岁生日。校长和黄依一离开后,赵小洲光着脚丫子在山坡上、田埂里,还有村里唯一的一条小水沟边疯跑了一下午,逢人就说:“明天我要上学了。”
大多数人在知道赵小洲和黄依一是男女朋友后,往往回以浮夸的、难以置信的表情。经历的质疑多了之后,有时候,连赵小洲自己也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时,他就借室友的电脑登QQ问黄依一。说:“依一,你的同学是不是也觉得我配不上你。”
赵小洲没有等到黄依一的回复,就赶着去奶茶店上班了。奶茶店老板人不错,但也要求严格,如果迟到,哪怕只是五分钟,也要扣15块钱工资。多年后,赵小洲回忆起那个午后的场景,遗憾之余也难免唏嘘。或许对一贫如洗的他而言,十五块的意义真的胜过女友好听的情话。
“赵云,哈哈哈哈!那你们邻居是不是叫刘备和张飞!”这天晚上黄依一的生日聚会上,当她的同学听说赵小洲的爸爸叫赵云时,肆无忌惮地爆笑起来。若是从前,黄依一肯定要拍案而起,回击嘲笑赵小洲的人说:“赵云怎么了?赵云是个盖世英雄!我爸以前当小学校长那村里还有叫杨广和李隆基的呢!”
黄依一说的是事实,赵小洲他们村不仅有赵云,还有杨广、李隆基、王维。小山村里人取名不讲究,或者是单纯觉得某个字好就取了名,或是从小人书里看到某个名字好就直接用了。可是,这一次,黄依一她什么也没说。甚至,赵小洲在昏暗的KTV包厢里,仿佛还捕捉到了黄依一脸上也带着笑意。
分手是赵小洲提出的。现在他已经想不起自己在短信中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那条分手短信特别长,一共有六百多字,分十条信息发送出去的。十年前,运营商还在靠短信赚取话费,每条短信最多编辑七十个字。平时,赵小洲给黄依一发信息,通常是借用室友的电脑登QQ。
决定分手那天晚上,他没有等到室友回来开电脑,也没有考虑短信要收费的问题,自然也不会想起来应该问一问室友黄依一是否在QQ上给他回复了消息。
赵小洲说:大家好,我是赵小洲!我是一个有故事的男同学。我的故事有很多,这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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