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最爱我的人了
下午去奶奶家,刚好看到爷爷拿着一把扇子从外面进来。"这种小扇子,要三块钱一把,你要还是不要?"
我看爷爷手中的"扇子"就是一张薄薄的塑料扇面加上一个脆弱的塑料扇柄。奶奶一看便说"不要,这扇子没几天就坏了,还这么贵。我之前做过一个扇子比这个好多了,我把它找出来。"
于是爷爷就拿着扇子回去了。过了一会儿,我看奶奶找出了一把有点厚重的扇子。"这个多好,怎么用也不会断的,这里面是一把破了的小扇子,被我包起来了。"
我看那扇面是用不知原来用途是什么的厚纸片包起来的,印着一朵鲜艳的花,扇子周边用布固定,细细的针脚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这么厚的扇子,一定是奶奶戴着老花镜,费力得做出来的吧。
这时我又突然想起外甥不太会走路时奶奶给她做的紫色的小鞋,完全是用棉线做起来的,没有硬硬的鞋底,半个手掌大小,还精致的镶了一朵小花。
我看到后爱不释手,瞬间醋意大生,缠着奶奶也给我做一双。奶奶无奈,"给你做你怎么穿,没一会就磨破了,从小给你做的还少吗"。
是啊,小时候奶奶给做的鞋是可以穿着走路的,家里有些老照片,我和表哥站在门前,我手里拿着新摘的月季花,在风正吹起时拍下照片,表哥摆着剪刀手,我穿着带有小花的鞋,穿着奶奶给我量身定做的衣服,对着镜头腼腆的笑。
那鞋底的材质似泡沫般又很耐磨,穿在脚上用一根有弹性的带子固定,遗憾的是这些记忆随着时间已经模糊,没有照片的提醒那些衣服也就消失在记忆里了。
我开始重新打量屋内,墙上相对的两幅地图还是我在小学时爷爷挂在墙上的,每当和爷爷说起国内的某个城市,就站起身来趴在中国地图上找,一起在新闻上看到某个国家,就到世界地图上找。
中国地图的旁边本来有一个看起来很古典的吊钟,最上面是两只相对的小鸟,下面是一个钟摆,前段时间坏了,由一个方方正正的十分简约现代的替代。
视线向下走就看到了挂着的两一排相框,小时候经常伏在前面的桌子上问,"这是谁?"或者"这是在哪里?"就会有人给我解答这是我的某位亲人年轻的时候在哪里拍下的照片。
我便得以有幸看到爷爷年轻的时候一身在天安门前和兄弟们拍下的黑白照片,那是一张不熟悉的 面孔;并得以有幸看到奶奶抱着她的第一个孩子 -- 我的姑姑站在自家门前留下的影像,和不知刻意还是随意二老站在老房子前留下的纪念。
我的视线扫过屋内,初中时用五颜六色的千纸鹤做的心形花环早已不见,窗边的对联依旧鲜艳,用了二十多年的台式风扇依旧很新,从小便坐着的长板凳也还在,地面,灶台,天花板,似乎都没有变。
一进门的最北面砌了一个台子,现在我可以轻松的拿起上面的任何东西,但我更怀念小时的记忆里,我踮起脚尖去摸上面放着的水时,它给我的神秘感。
有一间屋子的神秘感到现在还未消失。在印象里,那里存放着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
每当我踏进这间屋子,奶奶都会打开那扇门,从里面拿出各种零食给我吃。于是我们不停重复这样的对话。
“拿核桃给你吃吧。”
“我不吃。”
“那吃饼干吧。”
“我不饿。”
“……”
过了一会儿,“奶奶,有八宝粥没?”
“有,放在这我和你爷爷也不愿意喝。”
于是她又打开那扇门,然后再关上,过了一会儿,再打开,从里面出来,然后关上门,将东西递给我。
为什么这样其实很简单,怕会有老鼠跑进去吃里面的粮食。正是这样我看不到里面的场景,也从不踏进那间房门,这种神秘感便保留至今了。
我对爷爷奶奶的记忆是从他们的六十多岁开始的,爸妈没有时间便将我交给他们,于是我有幸成为了奶奶照顾的第五个孩子。(上面有一位爷爷,奶奶两个孩子,还有姐姐)
所以当我在有天晚上拿着手电照向人时,是爷爷制止了我;当我被人欺负了哭着跑回家时,是奶奶安慰的我。所以跟着他们养成了吃辣的习惯,喜欢上了从爷爷嘴里说出的历史故事。
幼时坐在众人面前给爷爷弹的儿歌早已经忘记是哪首, 奶奶给我讲的小时候的趣事也记不清楚。
现在印象最深也最怀念的是和奶奶同睡的日子,我喜欢将腿搭在奶奶身上,她便开始挠我问我再敢不敢,而我嘴里说着不敢腿却又搭上去了,于是又开始重复这循环。
还有夏日坐在门前奶奶唱也唱不尽的儿歌,我坐在奶奶腿上晃来晃去的舒适感。
我很想去了解爷爷奶奶之前的那段岁月,从他们的幼时便开始。他们讲述给我的,并不是所有真实,有些故事我知道,其实也不知道。
我想知道奶奶小时候在田间碰到的那个问路的翻译官是不是真如她所说般和善,我想伸手接过翻译官递过来的粮食。
我还想知道爷爷小时候偷偷跟着的追着八路的那些日本士兵是不是凶神恶煞,为什么那样的场面引不起爷爷的畏惧。
我想知道九岁就丧母的奶奶是怎样与爷爷相识,两人的青梅竹马又是借了谁的机缘。
我很好奇爷爷年轻时是向谁请教的音律,奶奶那时的花鸟是不是画的如我看见的好。
奶奶由于家境从小便没有学习识字,可却有一双巧手。我从未吃过爷爷炒的菜,印象中都是奶奶在忙碌,可每次都忍不住再多吃一点。
边吃边听爷爷在一旁调侃,说奶奶定是有洁癖(从我们这听来的词),做饭从不让他做,手洗多少次也会嫌弃不干净,各种“事迹”一一列属。奶奶一个眼神扫过去,我便在一旁偷着开心。
多少个假期,都想把奶奶的手艺全盘接受,各种家乡的食品,在她的面前都变得简单。尚年轻时,无论哪一家让她来帮忙做一身衣服,她都能轻松接受。
简陋的屋子每天被奶奶擦得一尘不染,本是不大的院子也能被整理出生机。种在花盆中的花看似不经意间摆放,墙角的泥土里也能冒出简单却悦目的花朵。
这些花多是简单的,也是我叫不上名字的,可我偏是喜爱她们,将她们一直留在手机的相册里,舍不得删,还有碰巧在她们旁边的红辣椒,也一起保存。
奶奶家的小院有些特别,不是泥土的地面,也不是水泥。而是用一块一块古老的砖铺成的,那种砖是极普通的,却安排出了美感。
大部分是红色的砖,在小院边缘处镶着几排略大的青砖,还有从大门延伸到房门之间不太规则的青白色的石块,他们紧密结合,让小院变得平坦可爱,让我得以随意在他们之间跑来跑去。
与奶奶不同,爷爷却是读过很多书的人,他随口讲出的典故可能奶奶一个也不知,我们之间的对话奶奶有时也不能听懂。
在我的认知里,爷爷打点好家里家外的事务,只需要奶奶的跟随。
他们看似格格不入却有着多年的默契,从奶奶的二十岁到如今的八十三岁,半个世纪六十多年的时光他们已经一起度过。他们,是我最羡慕的夫妻。
记得高中一节语文课上,老师曾问过,你十年后的梦想是什么。
班里同学的回答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当时瞬间想到的便是他们。一股力量让我站起来,却支撑不到我说完。
“十年后,还想听到爷爷给我讲故事,还想吃到奶奶做的饺子。”
下课后,朋友说很少看到你有这样感性的一面,我笑笑,说从小就是跟随他们长大的,朋友便了然。
我想她一定也有这样疼爱她的长辈,在想起时除了温情与感动再无其他。他们与父母不同,对我们或许有些溺爱,是我们首先想到的避风港。
他们已经看着我走了很久很久的路,当我看到龙应台的《目送》时,脑海里的画面全是我离开时奶奶在尽头站立的身姿。
很小,在我轻微近视的眼睛下看的很模糊,有时是两个人,更多时候时一个人。我走几步一回头,那个身影就又小了几分,又模糊了几分。
最近的一次目送是在小雨中,我知道什么都阻挡不了她,她愿意看着我一步一步走远。
我每次回头,都能隐约奶奶向我摆摆手,那是她在让我快些走,我却想走的慢一点,让她能够看得久一点。
有一次用手机拍下照片,像一张黑白的老照片—— 一条由宽至窄的水泥路和两侧的房屋占了大部分的画面,左下角是一个模糊的人像,在我看来却是这张照片的中心。
从此那个画面就再也忘不掉了。
看到身边的很多朋友都在追星,我追的星却与她们不同。
他们携手度过了漫长岁月,带给自己和身边的人一份安然处之,不惊不喜的心态,将平淡苦涩的日子过得精致,多彩。
愿时光善待他们,时光中的他和她。
有些回忆赖在回忆里走街串巷
在某年某天某个角落和老地方
一路跌跌撞撞紧握他宽厚手掌
有过的风霜雨雪都被酿成晴朗
我是希岩,希望自己能向岩石般坚强的表里如一。一个95后的学生党,一个乐呵呵的悲观主义者。
愿未来的日子有你的陪伴。一起分享世界的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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