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活猛地迈出一步的时候,你觉得它竟是如此地艰难。也许问题不在于你能不能迈出那一步,而是你想不想去那样做。是继续停留在原地呢,还是真的应该做出一些改变呢?
当雨期越来越久,我已经渐渐开始习惯晚上的漆黑了。我很想念有灯光的夜晚,明亮的,可以读一会儿书的夜晚,是的,最近我已经在李的影响之下,慢慢喜欢上这项活动了,不过也许上面那句话说出来之后,会使你们感到也许我在雨期之前,在正常的生活里,就已经有夜晚读书的习惯了。当然,这是我遣词造句的毛病,我之前至多不过是在那些正常的夜晚里抱着电脑加班。灯光啊,灯光,你不知道我现在多么想念你。
我们晚上的时间在对话和回忆中消磨过去的。关于眼前的未来,我们现在习惯于干脆不去想它们,不去惦念它们了,不做任何可以做的打算,不做任何可以着手做的事情,我们就静静地等待,耐心地等待,等待雨停。我从来还没有机会在多明各这个城市转上一转,看看那些古老的街道和崩坏的开裂了的、但仍然有人住的老房子,那红色的墙面上爬满了绿色的植物,夏天的时候是浓重的深绿一片,而到了秋天,会变成样子丑陋的黑色的藤蔓,为秋天和冬天的冷意再添加上一层视觉上的寒冷。
我在想当时为什么非要搬到这里,是的,这看起来毫无意义,而且现在也显得很多余,但是今天晚上,我睡不着了,是的,我的失眠又变得像从前那样回来困扰我了。当时从我租的房子里来到李的房子里的最初几天,我睡得很好,我本指望着也许这个男人是我从躺下到沉入黑甜梦乡的催化剂,但后来我发现失眠又同样继续了,我心底里的确对这个男人有些小小的失望。
但是,聪明的做法是,不应该指望别人。更何况,这个失眠症伴随了我多少年了,如何能够指望一个在多明各雨期给你温暖的男人就让这种症状消失呢?不应该对他、对任何人抱指望的。
因此,今天夜晚,李已经入睡了,我还没有睡着,耳朵里全是雨水敲打窗玻璃的丝丝声,我开始想念被那个已经无数次来拜访我的问题的打扰了。它很贴心,很快就来了。
我为什么要搬到这个城市居住?现在看来这无疑是个愚蠢透顶的决定,是的,愚蠢透顶,当初我不应该这么冲动的,从自己已经习惯了的另一个城市逃离出来。虽然说,其实只是为了逃离我的未婚夫。离开他,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寻找一些改变吗?我和他之间在一起住了九年,我们双方都很乐意从这段男女同居关系中跨过去,结婚,成为合法的夫妻。但是,是我的不满足吧,不想满足于平静的生活,不想满足于身上将要背起的家庭的重负吗?也许根本不是这样,也许这些只是借口,就像我厌倦了未婚夫、我不再爱未婚夫了、我爱上别人了这些轻薄的借口一样,我之前找的都是那些借口,而真正的,在我心里面使我真正逃离那个城市和未婚夫的、那个一直燃烧着的火源是,我只是想捻掉我那正常的生活,就像用脚尖踩灭一只烟头一样,我心里面那个破坏的火焰,想要让我把我正常的生活碾碎,使它烧成灰烬。
所以搬到多明各来生活是我处心积虑的计划。而这场意料之外的雨,使我没法和未婚夫再次产生任何联系,使他终于消失在我的生活之外,加速了我那正常生活的粉碎过程。我像一个纵火犯一样满意地看着我的杰作,只不过纵火犯看着的是火如何吞噬一切他乐意让其吞噬的东西,而我看着的则是雨正将我从前的生活印迹冲刷干净。
不过这种兴奋的确是没能够持续太久,很快就被自己同样被这场雨给吞噬掉而焦虑起来。
这种焦虑更加令人心痛,我现在后悔自己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个城市。毫无疑问,我完全是被它那名字本身富含的古老意味所吸引,而这个城市本身,据我所了解的,也同样的古老。下水道年久失修,整个城市很小,本城的年轻人大多都去了更大、更新、更快的城市,因此,房租很便宜。这个城市多年来都处于干旱状态,只有夏天会多几场雨,到了秋天和冬天,空气里全是干燥的烟尘,人们感到皮肤在慢慢地皲裂,那些烟尘渗透进皮肤里,使人感到不适。就是这样一个城市,遇到了我所知道的第一场很可能是绵绵无期的雨。
哎,我现在只是感到后悔!后悔!因为虽说我现在不再为可能会淹死在雨水里面、或者是饿死感到担心,可我还是希望有正常的生活设施的嘛!电力早已瘫痪,手机,电视,电脑全都成为了引人哀叹的黑盒子,摆在桌子上没有一点意义。最可惜的是晚上没有灯光,没有一点欣慰的光明,只有雨声,黑色,冷,偶尔感到的孤独。也许孤独是最可怕的,那个时候会让你感到需要缴械投降了,期盼着温暖的灯光、家人的呵护、热气腾腾的饭菜、躺惯了的床铺、熟悉的生活习惯。孤独总是能够让你缴械投降的,你毫无反抗之力。
我靠紧了我身边的温暖的男人的身体,我不再感到冷了,我开始打起哈欠,但愿我能睡个好觉,明天醒来的时候只需要短暂的忘记一下,而不必持续过长的时间,那将多少使我感到崩溃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