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宗每三年举办一次宗门大比,将每个弟子的能力进行排名,再依据排名分发奖励。打进前十名的弟子更是有机会向内门弟子以至于亲传弟子挑战,以此进入内门,或称为掌门的亲传弟子。在青山宗,通过这种方法拜入掌门门下的,只有一位……”
当——当——
远处隐隐传来弟子敲钟的声响,标示着现在已经是酉时了。二师兄扫视了一眼前面坐在案几之后的两人,保持着那副严肃的面孔,啪地把竹筒往桌子上一盖。
“下课。”
我噌地一下起身,刚刚跑出授道楼的大门,身后突然袭来一股力道抓住了我的围脖。我迅速地转身卸力,同时一把擒住抓我围脖的手。
“白、寒、星!这东西在中原可买不到。”我咬牙切齿,“再敢动一下我就揍你。”
“嗤,蛮族的东西。”白寒星嗤笑一声,在我发火以前,他换上了那副笑眯眯的表情,歪着头,手里还抓着我的围巾。
“师姐,我们打一架呗。”
“放开我的围巾。”
“咳,近日练功太猛,手臂有些抖……师姐,到时候握不住那你的围巾,你可别怪师弟啊。”
……淦。
“去哪个擂台?”我黑着脸问。
青山宗有两个擂台,一个是外门的擂台,分为宗门擂台和弟子擂台。宗门大比便是在宗门擂台举办的。还有一个是内门弟子专门的擂台,毫无疑问地离山顶近了许多。
白寒星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大比擂台。”
得,又得跑一趟。
“不就是当年给你袭了个胸吗?打架又不分男女,我都没介意,你执着个啥劲?”我抱着手,不耐烦地开口,“我又不是不知道,执事堂那个胖子的胸摸起来都比我的有感觉。”
此话一出,白寒星脸上的笑容直接垮了。他磨了磨牙,一字一顿地说:“师姐,注·意·名·节。”
说起来,我和白寒星的梁子,可以追溯到三年前那场宗门大比。
青山宗虽小,却并不穷。大比擂台建于山谷,四周依着山势,圈圈层层地落着密密麻麻的座椅。擂台的四周阵旗飘扬,谷风猎猎,吹得台上白衣白裤的少年墨发乱舞。
“宗主。”他单膝跪地,剑锋雪亮,少年人的轻狂崭露无遗。他抬头望向宗主,一字一顿说得清晰明了。
——“我要挑战您的亲传弟子。”
刹那间,山谷内一片唏嘘。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最高座上的宗主三了道人李青山——也就是我的师父。
师父其人,用三个字来概括,就是不靠谱。
一宗之主成日游山玩水,逍遥自在。“有事找二师兄”已经成了全宗上下的共识。我曾一度怀疑拜入师父门下究竟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毕竟……
这可是一个观看门派大比都会走神的宗主。
李青山红衣白发,一双勾人夺魄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擂台上的少年,嘴角的笑意带着三分讥笑三分薄凉三分漫不经心,看上去十分深不可测。一旁的二师兄古文侯轻轻咳嗽一声,提醒道:“师父,外门弟子白寒星向您的亲传弟子发出挑战。”
“啊,嗯?”师父终于会过神来,眼神在他边上的四个弟子中游走一圈,然后大手一挥:“玖生,就你了。”
我一脸懵逼地指指自己:“师父,我?”
“有什么问题吗?”
“师父,这不合适吧?我才刚入门两年,上头还有大师兄和……”
“你啥时候和阿古学坏的?哪来那么多麻烦的中原礼数。”他伸出手指戳了戳我,一双风骚的桃花眼里明晃晃地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快点快点,再不上场为师的逼格就掉没了。”
拜托,亲传弟子在台上被一个外门弟子干趴下那才叫掉逼格啊师父!
即使内心在疯狂咆哮,我还是任命地站起身,任由大风将我的及肩短发吹得猎猎作响。在一众新来的弟子新奇的目光中,我双手抱拳,声音随着灵力扩散向四面八方:“无依峰亲传弟子玖生,前来接受挑战。”
“师姐,请。”台上的少年笑得谦和而温暖。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没错,白寒星确实能打,但我更能打。
我是体修,体修和剑修比起来,天然就矮了一节。但蛮族人号称“先天魔体”,生来就是打架的料。
既然打了,那就赌上蛮族的荣耀。
几个回合下来,白寒星给我这野得笼头都套不住的打法逼得焦头烂额,各种花里胡哨的术法招式一个个地往我这招呼,我的左肩和背上已经中了几招,却是被血腥味激得热血上头,直接杀红了眼。
我多少算个蛮族人,打架这事情只有越打越上头的道理。体修打架讲究一个拳拳到肉,只是我可以抗住拳拳到肉的进攻,但白寒星就不一定了。他的白衣白裤不少地方已经染上了鲜血,看上去倒是比我狼狈了不少。
当啷一声,长剑落地。胜负已定,我的攻势稍微放缓了一些,提拳直出,决定给他来个社会的毒打。
出拳到打中只在瞬息之间,此刻什么法术都没有用了,白寒星绝望之中,竟是伸出手,打了一式白家拳术中的“贯星掌”。
他这一招可谓是孤注一掷,本意大概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把我吓退。但一个打架上头的蛮族人可不存在“吓退”的说法,于是我并未在意他的垂死挣扎,依旧是集中了全部的精力于那一拳之中,然后——
他那一掌,就落到了我的胸上。
胸部被打了一掌,这放在其他任何场景,都只是正常的比试。
可问题是,老子他妈的是个女人。
他这掌一的力道十分讲究,弱几分便只能摸到布料,强几分肌肤接触的感觉都不会这么明显。但很遗憾,白寒星明显在体术上没下多少功夫,这掌力道绵软,灵力外散,却多少带了点背水一战狠劲,这一综合,力度和轻薄女子没什么区别。
而我偏偏又生在蛮族,到中原不足三年,在服装方面有异于他人。所以我下半身虽是宽松扎腿的长裤,上半身却是无袖修身的高领麻衣。
呵,拳拳到肉。
刹那间全场寂静。我退后几步站定,拳都忘了出,低头看着那小子放在我胸口的手。白寒星足足有许久回不过神来,我俩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千仞峰峰主开天法师终于看不下去,站出来说了一句:“可以停手了。”
——我总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鄙夷。
白寒星触电一样缩回手,似乎是还要在形象问题上挣扎一下,行了个对长辈的跪拜礼,嘴里道歉到:“玖生师姐,弟子并未有冒犯之意,望师姐责罚。”
刀剑无眼,打架也不用讲什么男女大防。通常来说,一个合格的、熟知中原礼数的师姐,再如何骄蛮,面对一个礼数周全的弟子,至少也要来句“无妨”——但很明显,白寒星确实是个礼数周全的弟子,但我并不是那个熟知中原礼数的师姐。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瞟了跪在地上的白寒星一眼,转身径直下了擂台。
开玩笑,架也打完了,停也停手了,站在台上吹风做甚?
于是一时间偌大的擂台上,只剩下白寒星一人在风中凌乱。
“平手。”
座椅上的宗主笑眯眯地宣布。
第二日,整个青山宗都传遍了白寒星被掌门收为亲传弟子的消息,与这则消息一同传遍青云山的,是我被外门弟子轻薄,“愤然离场”的流言。
而身为流言的受害者,白寒星似乎是为了洗刷自己的冤屈,基本上逮着空就要找我比试几次。可以说,我清闲躺平的日子自他入门那刻起,就算是到头了。
——去他妈的中原礼数。
对此,我如是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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