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成，我想跟你聊聊。”
“你想跟我聊，我看看……我还有两个电话会议，五封，现在是六封邮件要回。你先去洗碗，洗完碗喂喵喵，干完活了就看会电视，最近有个电视剧挺好看，你可以看看那个。等我有空了我们再聊。”
“好，那我等你。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凌晨零点四十三分。
“阿成，先别睡，我有事情跟你说。”
“小梅，现在都快一点了，别闹了，乖，我明天还有好几个会开。等忙完这一阵，你把你的工作调一下，咱们出去玩两天。”
“刘力成，我是真的有事情要跟你说。”
“嗯，梅梅乖。你怎么把大灯打开了，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我是真的有事情要说。”
“那行吧，你说……太困了，打了个哈欠，都是你事情多。好了，你要说什么？”
“是今天一个我的来访者。”
“王梅，大晚上的你就跟我说这个？有事说事，别说那些没有用的。你一个心理咨询师，别人跟你说的事你能拿出来说？”
“我又不是原封不动讲她的故事。我只是觉得她的故事很有意思，可以拿出来讲一讲。”
“你有意思吗？大晚上的就是要跟我讲你今天遇到了一个心理有什么问题的变态？”
“她不是心理有问题的变态，她只是遇到了一些困难来寻求我的帮助……”
“好，停，不是什么严重的精神问题，那就是小事喽。我猜猜，它是男的女的？”
“女的。”
“一个女的，我不用猜就能想出来她有什么问题，年龄大了嫁不出去，工作上受排挤，跟男朋友、老公关系不好，还有啥，翻来覆去不就这几点吗？你们女人还能有啥，不就是这点破事嘛。”
“她确实是因为跟男朋友分手才来找我咨询的，但是事情并不是你说的这么简单那。”
“还能有啥？我见过的人可比你见过的人多多了，你们这些女人心里想啥我全都清楚。你们也只能围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转了，干不成什么大事。”
“刘力成，我很严肃地说，什么事也不是小事，你不要拿你的那套标准来判断别人，你的标准就全是对的吗？”
“行了行了，又绕到这个问题上来了，我不跟你吵，你想讲就讲吧，我听总行了吧，真是怕了你了。”
“好，先说明，我征得了她的同意对一些信息做了处理，你不能质疑我的专业水准。”
“好好好，你说得对，你赶紧讲吧。”
“好，我就把今天下午的对话完完整整给你复述一遍。”
二
“你好，我叫王梅，很高兴认识你。”
“王大夫好，我叫夏天。”
“我们两个年龄差不多，叫我王梅就好，不用叫我王大夫。我不是医生，只是一个心理咨询师。或者叫我王老师，都可以。”
“那王老师好。”
“夏天你好，你是从网上预约的，不知道你想跟我谈谈什么？”
“我最近正在闹分手，我不知道该不该分手。从网上我看到您写了很多恋爱方面的文章，所以想来咨询您一下。”
“正在闹分手，那是男朋友提出来的？”
“啊，嗯。”
“你不想分手，还想跟他继续在一起？”
“嗯，我觉得我们两个好好的，我不明白我们两个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你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分手吗？”
“可以这么说吧。我们一直好好的，什么都没有发生。矛盾也有，但是我们很快就会解决，从来没有吵过架，我们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怎么就到了分手的这个地步了呢！我……”
“慢一点，想哭就哭，这里就是一个放松的地方，什么情绪都可以释放出来。”
“我就是不明白我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分手。我……真不好意思，我情绪太激动，先让我哭一会。”
“没事，这边有纸巾。试着深呼吸一下，让自己哭的不要那么难受。”
“我好了。我哭了得有十分钟了吧。”
“没有哦，才三四分钟。”
“太丢脸了。我在他面前都不敢哭，怕他嫌弃我。”
“怕你男朋友嫌弃你吗？”
“嗯，现在应该是前男友了吧。我出了什么事他都可以帮，但他最烦别人哭哭啼啼的。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有事说事，别说那些没有用的。”
“能跟我讲讲你们之间的事吗？”
“我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讲我们俩的事的，谁知道上来先哭了十分钟。”
“没事，情绪来了想哭的时候就哭，想讲话了就讲话，这里没有什么限制，你必须讲什么，你想到哪说到哪就可以。”
“我可是打了个草稿的，我把我们俩之间的事写下来了，写了满满三页纸。我们俩真的在一起好长时间了，中间一起经历了好多，我真的无法想象我们有一天竟然会是分手的结局。太多了，我先从哪讲起？”
“时间限制你这三页纸肯定是讲不完的，你最想讲什么，先说那个就可以。”
“我最想讲的，我最想的是分手的事。”
“好，那就先讲这个。”
“其实讲这个我觉得对他不公平。”
“对他不公平，这是什么意思？”
“他真的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我们之间有很多很美好的事。他平时对我这么好，但是我上来就先讲分手的事，感觉就像在背地里说他的坏话一样。要不我先讲他对我的好？但是我最想讲的还是分手的事。我怎么这么矛盾！”
“我承认，人都会有一种先入为主的判断，但是你不是只给我讲这一件事，你还会讲他的很多件事。或许一件事我会对他的理解有偏差，但是这么多事加起来，先说哪件后说哪件是没有什么区别的。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只想讲他的好。先把谁好谁坏这个标准放到一边，先问问你的情绪，你的心情，你最想表达哪件事，那就讲哪件事。”
“我还是最想讲分手的这件事。”
“好，那就讲讲分手的这件事。”
“分手是上上周三，8月2号的事。前一天晚上他说想吃糖醋排骨，我还专门炖了排骨。一般都是我做菜他洗碗，也不是他洗碗，他就是把碗扔进洗碗机里。我在旁边拌水果沙拉，他还在一边帮忙。吃水果沙拉之前我们还是一对情侣，吃完水果沙拉我就成了孤家寡人。”
“他有没有说理由呢，他为什么要跟你分手？”
“呃，他没有说。”
“你们之间没有沟通吗？”
“那天晚上的情况很复杂，我已经忘记他说没说了。不过他说什么有意义吗，我们两个现在已经分开了，不在一起了。”
“好，你能简单讲讲你们两个之前的情况吗？”
“好，我们之间有很多事情都可以讲，我这几页纸上都写得满满的。简单来讲，我没有上过大学，只是高中毕业，一开始来北京只是端盘子的，遇见他之后我才一步步变成现在这样。”
“你现在是？”
“我现在是一个会计，在一家很不错的公司。”
“所以在你成长的过程中，他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很大，非常大，如果没有他，我现在应该还在哪个餐馆里当服务员吧，我可能这辈子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很感谢他？”
“我很感谢他，我很爱他，我不敢相信如果没有他我该怎么活下去。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所以我真的离不了他。”
“所以你这两个星期真的很不容易，很痛苦？”
“嗯，就像天塌下来了一样。房子留给我继续住，他已经把他的东西都搬出去了。”
“你试着跟他沟通没有？”
“一开始还找他，他倒是没躲我，但是见了我说不了几句话就冷场。我说不出什么话，他也不说，我们俩就这样干看着对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一个跟谁都能聊两句的人，但是现在面对我竟然也没有话了。后来我就没有再去找他，找他没有意义。谁也不想面对一个不想跟你说话的人，就算我多么喜欢他，我也不想自取其辱。就这样吧。我就是一直不明白，我们两个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我们两个的感情明明什么问题都没有。你说，明明两个人可以一直走到白头的，为什么中间就分道扬镳了呢？明明谁也不想这样的。”
“按照你的叙述，你们两个之间你是一直没有发现问题的，一直觉得很好，是他突然提出来的。”
“呃，可以是这么说吧。”
“你们之间一直没有矛盾吗？一般来说，分手都是矛盾越来越激化，两个人无法达成一致之后才会到了分手这一步。你再回忆一下，你们两个之间之前有过什么矛盾？”
“之前？……我想起来了一个，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我早就不把这个放在心上了。”
“能跟我所说是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想结婚，他不想结。后来我就听了他的，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结婚。”
“之前在要不要结婚上有小小的意见分歧。好，因为时间关系，今天我们就先到这里。我做一个收尾，总结一下。在一起好多年的男朋友提出分手，你觉得两个人的感情没有问题，但最后两个人还是分手了。之前你们两个因为要不要结婚产生过意见分歧。”
“王老师，要不要结婚这件事都过去好几年了，早翻篇了。”
“好，那已经是好几年之前的事了。嗯，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想说的，想说的还有很多，我还有好多事都想说呢。”
“时间关系，你最想说什么？其余的话我们留到下次再说。”
“我就是想知道我们两个好好的，为什么就到了分手这一步呢？”
“好，夏天，那我们下个星期见。”
三
“王梅，你就给我讲这个？”
“对，我要讲的就是这个。”
“现在两点十五，你半个小时就是给我讲了一个女的分手了不开心的破事？”
“我们吵架就吵了二十分钟，我只讲了五分钟！也许在你眼里这是破事，但是在我眼里这不是破事，在当事人眼里，这是天大的事，更不是什么破事。”
“行行行，这不是什么破事，行了吧？你说你好好的工作说不干就不干，非要跑去学什么心理学，当什么心理咨询师！你翅膀硬了管不住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但是心理咨询就是一个玄学！玄学，跟什么中医看八字看手相是一样的。芝麻大点的事你们就天塌了，你说说，不就是那点心思，天塌了吗？我告诉你，我今天的会开不好，单子没有签好，裁员的时候，那些被裁的人才是天塌了。不就一个失恋，你还在这里说什么天塌了。行了行了，你愿意折腾就折腾，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愿意出去玩玩也行。睡了睡了。”
四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王老师好，我们又见面了。”
“这个星期过得怎么样？”
“我能说我过得不错吗？其实我没有觉得分手了之后有多难受。我之前确实说过感觉像天塌下来了一样，但那只是晚上。白天我上班的时候就上班，基本上不受什么影响。”
“看你的状态，确实是比上周要好多了。”
“可能是接受已经分手的事实了吧，知道他这段时间身边一直没断过女的我就彻底死心了。”
“他有很多异性伴侣？”
“他找了个女朋友！这才分手没几天，他已经找了新的女朋友。也可能不是女朋友，是炮友吧。我也不知道，毕竟他身边一直都不缺女人。”
“你什么感受？”
“那个女的我认识，是他们公司的，可能他们早就看对眼了吧。他在家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工作，他工作还挺忙的，也是他负责的一个表现。他很少看手机，玩手机也从来都不避着我。但是他整天在公司里待那么长时间，两个人白天说话的机会多得是。不对，应该说他白天在公司待那么长时间，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啊，有的是机会往他跟前凑，他还来者不拒。”
“你现在很生气？”
“生气？有点吧，但并没有多生气。他这个德性我早就知道了，但是我们两个一直有个默契，心照不宣。一开始是我不敢，他跟我在一起是我的荣幸，像这样的人能多看我一眼我已经很高兴了，跟这种人谈恋爱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有什么资格去管他，我拿什么立场去管他？因为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怕我一管他就彻底弃我而去。后来呢，就变成了一个习惯一样，我一开始没有站出来说话，以后就更蹲在墙角了。他其实做的不过分，我见过的比他更冠冕堂皇的男人多了去了。”
“你不觉得这其实就是你们两个之间存在的问题吗？”
“我们两个从来没有吵过架，甚至形成了一种默契。我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两个是相互理解的，怎么会是矛盾呢？”
“夏天，矛盾并不是两个人吵得天翻地覆才叫矛盾。像这些没有说出来的不舒服，长久以往才会变成扎进心里的刺。”
“我明白你说的这个意思，但是我觉得我根本不在意这件事。两个人意见不统一才会有矛盾，我跟他的意见是一样的，虽然这在外人听起来很诡异，自己的男朋友在外面拈花惹草自己却一点都不生气，但我就是这样的人，我真的一点都不生气，一点都不吃醋。”
“你确定这是你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吗？”
“我确定，我很确定。”
“你刚刚说的你一点都不生气，跟你之前说的没有资格，你觉得这两者之间矛盾吗？”
“不好意思，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那我换一种表述，你之前说自己没有资格，我觉得那时候的你是委屈的。但是刚刚你又说你对这件事不在乎，似乎忽略了你之前的委屈。”
“咱们能换一个话题吗？”
“现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吗？好，不着急，咱们换一个话题聊，你想聊什么。”
“除了我不能理解我们两个分手这一点外，其实我还不能理解，他为什么有我没我没什么区别？我分手之后觉得整个天塌下来了，凭什么他分手之后吃得好过得好还找了新炮友，我就一个人被扔在角落里孤苦伶仃？我就算再苦，也不能让别人看扁了。”
“别人是谁？”
“别人，就是别人啊，同事啊朋友啊。”
“所以你很在乎别人的看法？”
“嗯，大家不都是这样吗，做什么事都要瞻前顾后，看别人的想法。”
“分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你这些难过的情绪都可以表达出来，别人也会安慰你的。”
“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朋友圈都混在一起的，我做不到他这么潇洒。。”
“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朋友圈是会有交叉的。他可以很潇洒，你也可以试着让自己洒脱起来。”
“王老师，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我还是不明白，我们两个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有问题肯定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感情的事情很复杂，你没必要纠结你们两个分手的原因。有时候感情的破裂可以用一两句话简单概括总结，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稀里糊涂走到了尽头。”
“我不应该知道吗？我知道了之后才可以改，才可以变得更好。”
“改？为什么要改？为什么要变得更好？”
“王老师，我觉得你这个问题真的问的好奇怪。为什么要改，因为有做的不够好的地方才需要改，改了之后才能变成一个更好的自己。”
“为什么要改变？为什么要变得更好？”
“因为人就是要不断前进不断进步，不断变得更好。”
“如果这是工作上的事情，你可以用这个态度去对待。但这是感性，不是你越用力越能抓住的东西。再说，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问题不一定在你，也不一定在他，可能仅仅是因为你们两个不合适。”
“可我觉得我有些地方是错的，确实需要改正。我之前不是讲过，我没上过大学，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高中的时候不好好学习成绩还不好。现在这些，都是他给我的，而且我很感激他，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你很感激他做的事情？”
“对，我很感激他，所以就算他出轨他找炮友，我还是恨不起他来。他真的对我帮助特别大。做人不能忘本，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你觉得你在这段感情中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什么样的位置？”
“对，听你的描述，感觉你是处在一个很弱势的位置上。你把他看得太重要了。”
“也许一开始是这样的，就像张爱玲的那句低到尘埃里。但后来不是这样的，一开始我是一个端盘的乡下小姑娘，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是了。”
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我分手？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跟他出去就是给他丢面子。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我了，我确实成长了，我成长了我长大了他就不喜欢我了？”
“你自身在这段关系中确实成长了很多，你跟他之间的相处模式、关系也变了吗？”
“让我想想。”
“好，你先想。感情不是固定的不变的，听你讲的事情，你在这段感情中自身有了很大的变化，你成长了，那么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你们处理感情的方式也会随着发生相应的变化。很多之前没有的问题，也会随着感情模式的变化而变化。这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过程，可能是你没有觉察到，你还用之前老一套的处理方式对待你们之间的感情。”
“是这样吗？我觉得我们之间真的一点都没变的。我无非就是找了个不错的工作，懂得比之前多了，也算半个城里人，但是我觉得我本质上是没变的。”
“本质怎么理解？”
“本质，就是比如说我比较心软，容易冲动，这些性格之类的。”
“一个人的性格也是会变化的，可能这个变化的幅度要稍微小一些。我想说的是，你之前在这段关系中是没有力量的，后来你变得有力量了，这就像是一个跷跷板，你这边的重量增加了，要想维持之前的平衡，这段关系肯定要做出改变。”
“跷跷板的理论，听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
“好，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从今天的谈话中，我能感觉到你们之间是存在着一些问题的。因为你在这段关系中的力量增长了，肯定会有变化。希望你想一下，你们两个之间是不是一直有一些你没注意到的问题呢？就比如他在外面作风不检点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影响到了你们之间的感情。我记得你提到的结不结婚的问题，除了这些问题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呢？好，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啊，我没什么想说的，我回去好好想想。”
“好，夏天，我们下周再见。这周也要加油哦。”
五
“今天的咨询是不是听起来更无聊？”
“好像是，不不不，还是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的？那你讲讲哪里有意思？”
“小梅啊，就比如这个来找你咨询的女的，她之前不是高中毕业嘛，现在是一个产品经理，也算成功了吧。现在互联网行业挣钱多，有可能她男朋友挣钱挣得还不如她，一个心里不平衡，然后就分手了。”
“我觉得你也只能想到这一点了。”
“嘿嘿，这很正常啊，哪个男的希望自己女朋友比自己强啊。”
“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我当然不是这么想的。不过你挣钱能挣过我？这个家里有什么东西是你买的？你那些钱连你出去上培训班都不够。”
“行，打住。你想想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小梅，没有。小梅梅，真的没有。”
“刘力成，我这是给你机会了，你最好想想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
“小梅，那个……”
“你想说就说，我不逼你。”
“小梅，那我就说了。你说我这么大一个公司的老总，有点花边消息也很正常对吧。你说混到我这个程度的能有几个干净的，我都算好的了，从来都没往家里带过。嘿嘿，你不是也早就知道了吗，心照不宣，嘿嘿，没必要非得编个故事来唬我啊。”
“好了，我知道了，睡吧。”
“小梅梅，你还真生气了？我跟她们就是装装样子，在外面应酬不得不这样，我真就是玩玩。”
“别说了，睡觉吧。”
“小梅梅，梅梅，别推我啊，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
六
“王老师你好，又见面了。”
“夏天你好，这一个星期过得怎么样？”
“还好，可能是转移了注意力，不想分手的事，心情好了不少。”
“转移注意力是个不错的法子，是看书、做运动，还是什么？”
“都不是，我就是一直在想上次你问的那个问题，我们之前是不是就存在着一些问题，只是我没有发现而已。”
“想出什么来了吗？”
“我想讲一下结不结婚的问题，我觉得这是很关键的。”
“好，那就讲讲结不结婚的问题。”
“那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三年。十一的时候我们开车出去玩，我的技术不是很好，不太敢上高速，都是他在开。一路上都好好的，他的技术非常好，快下高速我想睡一觉，就解开安全带睡了。车不知道什么问题突然失控了，出车祸了。本来他系着安全带应该什么事都没有，我才有事才对。但是他侧着身子拉我，脊柱正好对着安全扣，撞到了脊柱，在床上瘫了好久。”
“他现在的身体怎么样？”
“现在身体没有事，就是不敢开车上高速，在市区里开车没什么问题。他在床上躺了几个月，现在一点后遗症都没有，彻底好了。但是，这种感觉，就是那种有人会把命舍掉就为了救你这种感觉，这辈子有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了。”
“你当时伤得重吗？”
“我就是全身有点擦伤，其他一点事都没有。如果他好好坐着没有拉我的话，他一点事都不会有，我说不准会撞到哪。但顶多是个骨折吧，我觉得，不会是撞到脊柱半身瘫痪这么严重。”
“所以你对他很愧疚？”
“也不是愧疚吧，是终于确定了他爱我这件事。”
“确定他爱你？他之前不爱你吗？”
“我知道我这么说很矫情，因为我真的觉得他之前说喜欢我爱我什么的，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他旁边正好站着一个女的。这个女人可以是我，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只是因为我恰好在那个时间点跟他遇见了，所以我们才在一起，所以他才会对我说喜欢。我挺没自信的，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看上我的是哪点。之前我一直在纠结他到底喜欢我什么，但是他护住我的那个瞬间，我一点都不纠结了。我认定了这个男人。”
“确实在那种危急关头能反映出一个人的感情。”
“他半身瘫痪了之后，虽然大夫说会恢复，但是当时瘫在床上，我们两个都没有底。那半年来都是我照顾他的，没有请护工，我总觉得那些护工不仔细。他家里人都不知道，怕他父母担心，没跟叔叔阿姨说。有一天我给他擦身子的时候在想，我们两个在一起三年了，出了这场车祸之后，也算是经历过生死了。我们什么都经历过了，我特别想跟他在一起，跟他在法律层面上在一起。跟他在一起之后，要是再做手术，我就可以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了。”
“他是什么反应？”
“他的意思是我们没有必要通过结婚这一种外在的形式来定义我们之间的感情。他说证不证的就是一张纸，何必呢。”
“你们两个的意见没统一？”
“对，当时我还是挺生气的，跟他对着干。既然他说这就是一张纸，不能证明什么，那为什么不能领证？既然这张纸不算什么，那多这一张纸又算得了什么，为什么不能多一张纸呢。”
“你们两个最后是怎么解决这个矛盾的？”
“最后还是我听他的。其实当时我就是脑袋一热，他瘫在床上的时候我特别没有安全感，感觉我一天看不见他，他说不准就没了。不是咒他啊，我表达不太好，就是看不见他心里就难受，如果有个结婚证攥在手里我就知道他是我的，这样我心里就好受一点。可能是因为他瘫在床上这一点太刺激到我了。后来他慢慢能走了，我反而不那么急着要跟他结婚了。”
“也就是说，他因为救你有可能落下后遗症的时候，你特别想跟他结婚，后来他慢慢恢复健康了，你反而不那么想跟他结婚了。”
“咦，怎么让你总结出来是这个样子？但其实不是这样，自从有跟他结婚这个想法以来，我一直想一直想一直想，一直想跟他领个证。包括现在，虽然我们分手了，但是偶尔也会想，如果我们俩没分手，领了证，现在该是个什么样子。哈哈，我只是想想而已。按照你的说法，我是因为愧疚才想着跟他结婚的，并不是这样。后来没再提过是因为他是一个特别坚持他自己想法的一个人，既然他不会改变他的想法，我何必再提，惹他不高兴呢？”
“他是一个特别坚持自己想法的人？”
“对，他一直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当初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所有哥们都觉得我们肯定没过几天就分手，但是他坚持跟我在一起。”
“生活中的其他事情也是这样吗？”
“嗯，他一直都是这样。”
“能举几个例子吗？”
“好多啊，包括我找什么工作，该交什么朋友，穿衣打扮为人处事，都是他教的。所以我才说没有他就没有我。”
“他这么安排你的生活，你有什么感觉吗？”
“感觉，我感觉很好啊。”
“就比如你到商场里买衣服，你是挑自己喜欢的买，还是听他的意见？”
“都是我自己挑的，他点头喜欢的我才买，他觉得不好看的我就不买了。他眼光非常好，我自己的审美不行的，我自己买的衣服都特别难看。”
“你的衣服都是他帮你选的吗？”
“一直都是他帮我选了，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最近，最近我喜欢上了一个品牌，买了这个品牌的好多衣服。他觉得这家的版型过于正式，但是我觉得最近我之前那些活泼的衣服都不适合，所以就没有听他的意见。”
“买衣服这个问题，你们两个之间矛盾大吗？”
“意见不统一就算矛盾？我觉得不是吧，他就说了一句这个衣服不太适合我，这根本就不算矛盾。”
“我觉得这其实就是你身上发生的小小的变化，以及你们关系中间的小小的变化。你开始有了自己的意见，不是吗？”
“不是，绝对不是，我觉得就穿衣服这种小事，根本就不是你说的什么变化。我觉得咱们的谈话跑题了，咱们能聊点跟感情有关的吗，别聊这些衣服什么的。”
“好，正好今天的时间差不多了，我做一个收尾。你在买衣服这件事情上的变化我觉得是挺有趣的，但是你似乎不太认可这种变化。人是会变得，就像你说的，你在这么些年里从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小姑娘变成现在的职场人士，你身上肯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听你的描述，你们两个的感情中却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这似乎是有点矛盾的。这一点我们上一次已经探讨过。咱们今天在这里结束，我希望你有时间的话再认真感受你身上的变化，认真感受你们两个感情之间的变化。先别急着否认这一点，认真去想去感受，先认真感受过，如果真的觉得没有变化的话，下周再告诉我。好啦，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什么都可以说吗？”
“当然了，你什么都可以说。”
“真的？那我就说了。我觉得你在心理咨询的过程中把你很多个人的想法强加到了我的身上。我读过一点你们心理学的书，不知道说的对不对。心理咨询师不是应该只负责在一边聆听，不应该给出具体意见的吗？但是你几天说了好多我认为我觉得，可能你也没有说，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很感谢你跟我分享你的真实想法。夏天，你很诚实，谢谢你说出来。心理咨询确实应该多陪伴，少建议，我已经尽我最大努力做一个聆听者陪伴者。可能我很多表述造成了你的误解，也可能是我倾注了过多的个人情感。我以后会注意这个问题。真的多谢你。”
“王老师，你这么说我有点不好意思。”
“你很棒，夏天加油，那我们下周见。”
七
“王梅，一个星期你没跟我说一句话，要说了就说的是这个？”
“对，我说的就是来访者的故事。”
“你是不是学你那个什么心理学学魔怔了？你说我们一个星期没怎么说话了，你有事说事，别说那些没用的，好好的讲什么来访者？那个来访者就是一个失恋的女的，这种女的大街上我能给你拉出来好几排。”
“你没觉得她的故事很有意思吗？”
“有意思，有什么意思？是挺有意思的，又是高中毕业，又是职场女强人，又是车祸又是结婚的。可这些都是别人的事。你愿意学心理学的东西，好，我支持你当什么心理咨询师，但是我求你不要把你工作的那些东西带到这个家里。”
“是谁先把工作的东西带到家里的？”
“呵，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我？对，是我，我是在家里还想着工作。但是你不想想，这个家这个公司，要不是我，谁能撑起来？我工作是为了谁？不都是为了这个家！王梅，你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是不是那些买买买，今天做SPA明天做美甲的太太们才懂事？”
“那些也不太懂事，太能花钱了。你要是不学什么心理学，比他们好多了。”
“那你是希望你的太太是我这样的，还是买买买那样的？”
“讨论这个干啥，你这不是给我下套嘛。当然是你这样的。你挺好的，能改改这些毛病就更好了。”
“你平时就是拿这些花言巧语哄那些女孩子的？”
“别人哪用得着哄，只有你，只有你才用得着哄。”
“所以你微信里新下的两套表情包也是为了哄我？”
“我就是看着好玩，下了之后随便发着玩玩。”
“你之前可从来没有给我发过表情。”
“王梅，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呢！我不想跟你吵，你自觉一点！”
“那我也告诉你，刘力成，我自始至终音量就这么大没高过，刚才恼羞成怒大声喊的人是你。”
“行行行，说不过你，你自己睡吧！”
八
“你好，王老师，又见面了。”
“你好，这周有发生什么事想要分享吗？”
“这周我觉得什么都没有发生，一个星期就这样过去了。”
“好，那你现在还觉得很伤心很难过吗？”
“不知道。”
“不知道？”
“上周他父母来了，我们在一起吃了顿饭。”
“他的父母不知道你们分手的事？”
“估计是吧，可能他还没说。其实他父母不怎么喜欢我，觉得他们儿子最起码也得找个海归这样门当户对的，没想到他们宝贝儿子的女朋友是我。但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虽然没有正式见过家长，但一年还是能见上几面的。我说的正式是两家人坐在一起把亲事定下来。平常一起出去旅游，或者是过节的时候到对方家里住两天，都是经常发生的事。这么多年了，大家都默认我们两个就差一个领证的手续。”
“你们这顿饭吃的愉快吗？”
“还行吧，也就这个样。他父母瞧不上我，但是人家也没做出拿钱甩在我脸上的事，我们做小辈的好好对他们就行了。其实这次叔叔阿姨来是来催婚的，很尴尬。我什么都没说，他说了几句现在正是打拼的时候，公司比较忙之类的，搪塞过去了。老两口想要孩子想了好几年了，但是他不着急，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现在两个人都分手了，更没有什么立场。我也不纠结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分手了，既然已经分手了，那就各过各的，把自己小日子过好就行了。”
“我觉得你现在想法比之前刚分手的时候成熟多了。”
“王老师，不要提成熟两个字，我现在觉得成熟这个词就像熟透了下一步就要坏的水果一样，不是什么好词。”
“那我换一种说法，你现在的心情比之前好多了，这就是一个进步。”
“我觉得我现在还不如伤心难过的那会。现在我整个人空空的，没有那种显而易见的难受，但是其实满肚子里都是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夏天，我特别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嗯？什么故事？”
“就在刚刚，我的脑海中突然就闪现了这个故事。我不知道这个故事跟你之间有没有联系，也不是用这个故事来说明什么，我就是突然想到了这个故事，有一种非讲不可的冲动。这其实算不上一个故事，是我看电视看到的。是好几年之前的一期非诚勿扰，男嘉宾条件不错，在讲情感经历之前有很多女孩给他留灯。情感经历那个VCR放出来之后，现场的灯都灭了，没有任何一个人给他留灯。那个VCR里讲的什么呢？讲的是他之前谈了一个女朋友，两个人感情不错。之前女孩并没有那么出色，后来找到了好工作，两个人却分手了。那个男生在VCR里说，他就是喜欢那种陪伴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过程，他在这个过程中投入了特别多，他很爱这个过程，但是真等到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他反而不那么喜欢他的劳动成果。他要开始寻找下一个丑小鸭。”
“王老师，你讲这个故事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其实他也是一个这样的人？”
“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电视节目，这么一个在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真实发生的情节，我特别想要把它讲出来。我并不是说你的情况跟故事中是一样的，我只是在给你提供一个思考的方向和可能性。”
“王老师，上次我就说你在我们的对话中强加了你个人很多的意思，我没有冤枉你吧？你这次直接就开始给我讲，其实，你跟你男朋友之间的情况是这样的。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跟我男朋友之间是什么情况呢？而且你是一个心理咨询师，就算我把所有的事情都给你讲的一清二楚，你也不能这么直截了当下结论，你应该这样做你应该那样做，这不是一个心理咨询师该做的事吧。”
“夏天，真的不好意思给你讲的这个故事会引起你这么大的反感和抵触。我承认在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是有一个预设的，但是这只是我的一个假设，最终信不信还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哦，原来还可以这样。”
“夏天，我会尽量收起我的个人情绪，让你不……”
“王老师，我觉得我们今天的对话该结束了。”
“好，不想谈了我们随时可以结束。你下周还会来找我吗？”
“下周？看情况吧。”
“好，希望我们能继续保持联系。”
九
“所以最后你们两个吵起来了？”
“这也不算是吵起来吧，毕竟我今天讲这个故事确实是犯了个错误。”
“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心理咨询师都是干什么吃的，你觉得她是这样的，那就把道理讲给她听不就得了，还不能说，一说就发飙。”
“心理咨询不是讲道理，是陪伴，是让她自己得到成长，而不是我教她应该怎么做。我是授人以渔，而不是授人以鱼。”
“你整天做这些有意思吗？”
“嗯，什么意思？”
“你喜欢这个，我不反对，但是你好歹也顾一下家里。虽然家里可以请人来收拾，但是你好歹也花点心思在这个家上。”
“刘力成，今天我不想跟你吵，我就想单纯给你讲讲我今天咨询遇到了什么事。”
“王梅，咱俩现在怎么说不了两句话就会吵起来呢？”
“对啊，咱俩为什么说不了两句话就会吵呢？这该问谁呢？”
十
“夏天，又见面了。”
“王老师，我想了想还是来了。总觉得跟你见了这几次面之后，就像变成了朋友一样，不见你就觉得难受。”
“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嗯，什么感觉？”
“聊天的这种感觉。我虽然是心理咨询师，但我也不是万能的，我也在每一次的咨询对话中学习。跟你聊天表面上是一个我起主导作用的过程，但实际上，在对话交流的过程中，咱们两个人是平等的。甚至说，是你占据了主动权。因为你有权决定要不要对我敞开心扉，要不要给我讲你身上发生的故事，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是你在主导着这个对话的发展。”
“是我在主导着对话的发展？”
“对，大部分情况下，我只是在起一个头，接下来的想法完全是你自己的真实想法。当然我也要反思一下，在某些时候，我确实把我的个人意志过于强烈的加上去，这是不对的。”
“等等，我们为什么在这里讨论起来什么对话发展的问题，我来不是跟你讨论这个话题的。”
“对话自然而然就发展到这里了。好，你想谈什么？”
“我想说说我一开始说的问题，我分手的事情。”
“现在还是不太能接受分手这件事吗？”
“哈，现在还好，现在我已经接受了我们两个和平分手的事实了。我想把我们两个在一起这么多年的事情好好讲一讲。我把这三页纸讲完之后，应该不会再来找你了。”
“好，你可以慢慢讲，今天你是最后一个来访者，时间稍微拖后一点也没关系。”
“我们两个一开始认识的时候特别尴尬，也可以说特别老套。当时我在烧烤店当服务员，他跟朋友们一起去吃饭。我管的那个区有人喝了酒闹事，我被人泼了一脸啤酒。老板让我去休息，我自己找了个地哭。我以为找了个没人的地，没想到碰见了他。他说他觉得里面闷，出来透透气，但是真透气绝对不会跑这么远，我觉得他是故意来找我的。后来我问过他很多遍，但是他一直说那就是一个巧合，是上天的缘分让我们遇见的。或许这个一开始的见面就决定了我们两个的相处方式吧，他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全局的人，我是那个只能乖乖配合的提线木偶。没想到我还乐在其中了这么多年。
不对，一开始我真的没有觉得，是你一直给我灌输的错误思想才会让我这么想的，我以前可从没这么觉得。哈哈，不能说是错误思想，是我之前一直不会去想的另一种想法，但这个想法绝对不是错的。
我们两个在一起之后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确实啊，我们两个在一起确实不搭。我一直都不觉得他喜欢我，因为我虽然长得也还行，但是他身边有那么多又漂亮能力又强的人，他为什么偏偏选择我呢？
跟他在一起之后，我就没有当服务员。当时他了我几个选项，学程序，学会计，还有其他好几个选择。我对这些都没有什么概念，一开始我是想选会计来着，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印象里，会计拿着个算盘噼里啪啦算账，特别帅气。但是他跟我说，以后程序计算机方面会是热门，而且跟他的工作相关，他建议我选这个。我对这些行业本来就没什么理解，他一说这个好，我当然就要学这个。
其实在我学完程序之前，我们两个是不怎么聊天的，因为他说的那些我什么都不知道。是真不知道，以前我觉得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可能只是钱多钱少，工作不同，人长得漂不漂亮，但是真正了解之后才发现，他懂的东西是那么多，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刚开始那几年，我真的是抓紧一切机会学习，其实也不是学习，就是模仿。他听什么歌，我就把那个歌手所有的歌都听一遍，把那个歌手所有的资料都查一遍。他看什么电影，一个电影我翻来覆去看懂了才算完，还要把导演的作品都看完。这是一个非常非常缓慢的过程，时间长到有一天我可以跟他聊他喜欢的香烟历史的时候我才发现，哦，原来我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懂了这么多。
转折点大概就是那次车祸。发生那次车祸之后，我突然发现，他并不是一个神，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他也会出车祸，他也会生老病死，他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掌控一切。我之前只能乖乖待在他的身边，我不敢提任何要求，我怕我说出什么话是他不喜欢听的。但是躺在床上的他真的把我吓坏了，我明知道他可能会是生气，但我就想满足我自己的小小要求，一个非常自私的要求，我想跟他在一起。可能这里面有愧疚的成分，但当时，我真的很喜欢他，很爱很爱他。
后来，后来……
其实说分手的是我，不是他。
我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现在这样的，你说我不喜欢他吧，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但是跟他在一起，我感觉透不过气来。如果说我这几年一直在不断成长，那他基本上从来没有变过。其实我也能理解，他已经很成功了，他一生下来就拥有这么多，他不需要很努力，他只要轻轻松松就可以拥有这一些，他为什么要努力呢？
但我跟他是不一样的，现在我所拥有的一切，是他教我，让我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获得的。不断努力，不断进步就是我的人生啊！如果说一开始我是想要得到他的认可，但是后来，这对我而言已经变成了跟呼吸一样重要的事情。这种成长变成自发的行为以后，我再看他就觉得他处处不顺眼，哪哪都不对。我一个这样的人都能进步这么多，为什么他在原地踏步止步不前呢？但是，我能说什么？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他带来的，尽管我现在已经成长了这么多，已经成长到比他还强大的地步，但是在他眼里，我还是当初那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的小女孩。
真对不起，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了。
决定跟他分开真的是一件很困难很困难的事，就像要把自己的心活活掏出来一样。真的，跟一个人在一起很长时间之后，很多习惯刻在了骨子里，一时半刻很难改过来。更何况，我一直觉得这件事做的不对的是我，我一直在内心谴责自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外人看来事实就是如此，但是感情里的事情我真的勉强不来，太累了。
这么多年，他身边不是只有我一个，男人的通病，生意场上来者不拒，这也是我难以忍受的一点。
前几天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遇见他，我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在我小时候，我的梦想是二十四岁嫁人生孩子，生一男一女龙凤胎。如果没有他，我二十四岁说不准早已经有孩子了。龙凤胎不敢保证，但至少一个孩子该有了。
跟他分手真的是一件困难艰难万难的事情，但我觉得我做的是对的。”
十一
“刘力成，我想跟你谈谈。”
“又是那个来访者的事？有事说事，最好别说这些没用的。算了，不让你讲你非讲，那你讲吧。”
“那个来访者杀了她男朋友，然后自杀。”
“先杀了她男朋友？然后自杀？”
“嗯，还有，我打算跟你分手。”
“什么？分手？”
“对，分手。”
“王梅，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我打算去南方生活。”
“喂！你……”
十二
“你好，我要报警。”
“您好，请问是什么情况？”
“我女朋友是一个心理咨询师，她最近一段时间接待了一个女的，那个女的先杀了她男朋友，然后自杀。这种大事应该有新闻才对，怎么报纸上网上什么都没有，我给你们提供这个情报。”
“好，我们会尽快调查这件事。”
十三
“刘先生您好，经过我们的调查，您女朋友王梅的心理咨询中心早已经在三个月之前停业。她之前接待过的人里面也没有你所描述的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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