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魔镜神灯
【1】
“简书对话创作大赛——你写对话，我出10000。”
我又一次打开简书对话体大赛的公告，这已经三天来第十次打开了，可却还是没有任何创作思路。
15000字，10000元的奖金啊，还真是不得了的比赛呢！我抬起头望向窗外，心里兀自感叹着。
雨越下越大了。
这样的天气总带给我复杂的心情：我既希望雨赶紧停下来，又希望它能就这样持续一阵子。
希望雨停，是因为诺大的西餐厅里，只有一桌顾客在窃窃私语地谈论着什么，其他座位都空空如也——不用说，都是这雨害的。
至于希望它继续下，乃是因为雨滴从来都是灵感的催化剂，在思路受到阻塞的时候，看着阴雨连绵的天空与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们，灵感闸门仿佛便会神奇地被打开。
而现在的我，格外需要雨滴的催化。
“智哥，拿一下菜单。”唯一顾客的那桌，一个青年打了个响指。
我认识他，他叫刘俊男，是个周末经常来店里写作的自由职业者。
“要点餐吗？”我拿着两本菜单走了过去。
“大伙，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智哥，是这家店服务员的领班。你们别看他这样，私下里也是个起点签约作者噢！”俊男把我介绍给另外的两男一女。
“智哥好！”那个看上去青春逼人的女孩向我打招呼。
“智哥，听俊男说你们这家店很适合写作，下次也我也来试试。”一个面容清秀、戴着眼镜、气质内敛的男孩向我打招呼。
“你好，领班兼网络作家。”另外一个看上去很有理工男气息的男孩对我抱拳。
“不敢当不敢当，我就是个小服务员而已，平时没事写写东西，纯属个人爱好。跟各位完全没法比。”我连忙谦虚地回应道。
“别这么说啊，智哥，喜欢写作的人都是有情怀的。”俊男接过话头，“对了，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推荐的简书平台吗？这几位都是我的简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美女叫水清风，字如其人，文笔词藻堪称一绝；这个戴眼镜的帅哥叫坂本，你看过那部超级爆笑的《在下坂本，有合贵干》的动漫吧？你看他长得是不是有点儿像男主角？”
“还真是很像。”
“哈哈，他写作的风格也超级像啦，有一种笑死人不偿命的冷幽默。”
“过奖，过奖。”坂本推了推眼镜，摆摆手。
“至于最后这位，乃是简书响当当的脑洞作者，是世上罕见的将天才程序员和天才作家融为一体的大神级人物——黑胡子！”
“噢，海贼王。”我笑着附和。
“智哥，你知道他的简书简介是什么吗？”
“如果是黑胡子的话，那应该就是……”
“没错！就是那句超级霸气的——人的梦想，是永远不会结束的！”俊男眉飞色舞地介绍着。以他的这样外向的个性，交朋友绝对是一把好手，但是适不适合当作家就另当别论了。
“行了行了，咱们快点东西吧，别让智哥等得着急了。”黑胡子接过菜单。
“不急，不急，今天没什么客人，你们慢慢点，慢慢吃。也算是给我们小店增添点人气。”我微微弯腰，笑笑说。
“放心，放心，智哥，今天我们可是要讨论一个重大的作战计划，不到晚上打烊，估计都是不会走的。”俊男说话的语气总是那么爽朗，仿佛是一个从来都不会有烦心事的人。
拥有这样个性的人真能写出好作品吗？我常常感到怀疑。但他每个周末都会带着笔记本电脑来这里写作倒也是千真万确的事。
“作战计划？”我随口问道。
“对啊，一个赏金有10000块的征文比赛啊！对了对了，就是给你介绍的简书平台组织的噢！靠，这10000块够我打多长时间零工了！”
原来他们在讨论这个啊……还真是巧。
“咳、咳。”那个叫坂本的帅哥故意咳嗽了两声，俊男旋即会意地挑了挑眉毛，算是一种歉意。
我当然明白他们这种表情的含义，所以便知趣地告退了：“各位先慢慢点，点好了叫我就可以。”
“已经点好了，就先来这么多吧，大家看如何？”说话的是那个叫黑胡子的理工男。原来在其他人聊天的时候，他已经快速点好了几道菜，真是个务实的行动派。
“对对对！就点这些！不愧是黑胡子，你可真会点，我每次来都吃这几样！味道非常不错！”俊男惊叹道。
“因为这些都是这家店的特色，再综合一下价格和刚刚大家提的需求，点这几样应该问题不大。”黑胡子将菜单递给我。
真是有主见的男人，我心里暗道。对于这种能同时兼顾主业和梦想的人，我总是格外钦佩。
“好的，各位慢慢聊，点的午餐一会就来。今天店里也没别人，大家可以不必拘束，说话的声音也不用特意控制。”我恭敬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菜单递给后厨。
“谢谢智哥！谢谢智哥！”我身后传来几声道谢。
不愧是喜欢写东西的文化人，素质真是不一样。不过……相比之下，我对他们讨论的内容更感兴趣就是了。
我望着窗外的雨，深深感到人世间的许多事冥冥中不可言说。
原来，今天的雨，是以这种方式为我提供灵感吗？
真是太感谢了。
【2】
俊男：怎么样？我选这个地方不错吧？这可是我的创作大本营，我在简书上写的文章，都是坐在这里写出来的噢！
水清风：环境确实是不错，不过不知道平时人多会不会比较吵？
黑胡子：我想应该不会。刚刚智哥不是说了，今天没人我们才可以大声说话，那也就是说，其他时候应 该是不可以大声喧哗的。所以环境的安静度应该比较有保障。
俊男：天啊！黑胡子，你是不是来过这里啊！为什么一清二楚？这家店我记得并没有连锁啊！
坂本：原来如此，通过别人的只言片语就能推断出很多事情，黑胡子，我算明白你那些脑洞文章是怎么写出来的了。观察力确实不一般。
黑胡子：好了，别捧杀我了。让我们还是进入主题吧，我预感到我们要聊的东西应该有很多。
水清风：也对，那我们从哪开始聊起呢？
坂本：既然是俊男组织的这场聚会，当然是由俊男起头。
俊男：气氛突然变得很严肃呢，放松放松啦！
水清风：话说，俊男，大家一上午都在拉家常，但是你请我们来，应该不止如此吧。
黑胡子：对啊，你刚刚不是说要聊对话体征文大赛吗？我们也别绕了，就从这开始吧。
水清风点点头，嘴角微微扬起。
坂本扶了扶眼镜，目光变得锋利起来。
俊男深呼吸，表情也变得格外认真。
俊男：既然大家这么说了，我也就单刀直入了。大家觉得，怎么样才能获得这10000元的头奖呢？
当俊男将“头奖”两个字说出来的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留意到，其他三个人表情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水清风：头奖啊？口气不小噢！
坂本：取法乎上，得乎其中。以头奖为目标，才有可能获得奖项。俊男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俊男：不，坂本，我说得就是字面的意思。我问的是如何斩获一等奖，也就是10000元的金奖。其他的奖我完全没兴趣。
水清风：……
坂本：……
黑胡子：俊男，看你的表情应该不是在开玩笑。但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不会不知道吧？
俊男：我当然知道。
黑胡子：那你也应该知道，现在关注这个比赛的人，以及可能参赛的人有多少吧？
俊男（略显迟疑地点点头）：我知道啊，现在比赛公告有差不多7万的阅读量，点赞的人有1400多，按三分之一算，最终参赛的应该会有400多人。
坂本（语带刻薄）：所以你觉得在这400多人里，你有实力拿冠军？
黑胡子：想拿冠军这种话谁都可以说的，但能不能做到则另当别论。
水清风（看到气氛不对）：等、等一下，我觉得我们应该让俊男把话说完。俊男，你该不会是……急用钱把？
俊男（脸色有些难看）：就算是吧！不过还有其他原因。总之这个头奖我非拿不可！
水清风：俊男，你的心情我明白，但是获奖这个东西，还是不要过于……
坂本（打断水清风）：我劝你把“非拿不可”改成“全力争取”会比较好。尽人事，听天命，否则你会非常失望的。还记得你刚玩简书时首页投稿吗？就算你觉得自己写得再好，还是可能被拒绝。写作就是这样，这还是把潜规则这种东西不考虑在内的情况下。
黑胡子（皱眉）：潜规则？
水清风（抿抿嘴）：……
俊男（有点愕然）：潜规则？什么意思？
坂本：各位不用这么吃惊吧？但凡是这种文艺类的比赛，都有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吧？就算是奥斯卡级别的也不例外。
黑胡子：简书也会有吗？我感觉这个平台还挺干净的。
坂本：人都是趋利的，只要是比赛，而且是高奖金比赛，肯定会有为了获奖不择手段的人，这跟哪个平台没关系。
水清风：我明白坂本说的意思。我之前其实也参加过很多征文比赛，有些确实有内定的成分，而且金额越大，里面的猫腻就越多。
坂本（点头冷笑）：正是如此。10000块的奖金，虽然算不上多么大的金额，但对简书这个主打清爽干净、变现途径有限的平台来说，绝对算是超级重磅的了。一旦获奖，除了可观的经济效益外，其他一系列附加的影响力也都会几何级地增长。说是名利双收一点也不为过。君不见，简书各个群里有多少人因为无法上首页而哭天喊地呢，这种超高曝光量的高收益的比赛大家怎能不垂涎三尺？
俊男（有点不知所措）：可……可是，这个比赛也不是毫无门槛的好吧？15000字不是一般人想写就能写的吧？就算勉强写出来，内容也可能非常一般，不具有什么竞争力啊！
坂本（无奈地摇摇头）：唉，我只能说你太天真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了。我们公司曾经为了一个重要项目，向社内员工征集品牌logo，最终被选中的logo会有6000元的奖金。设计专业毕业的我本来志在必得，但结果你猜怎么着？最终得奖得是一个连PS都不会用的新人！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姐姐在广告公司工作。后来我一个朋友告诉我，那个logo也不是她姐姐做的，而是花2000块找外面人做的。这，就是现实。
黑胡子：按照坂本的逻辑，为了得这个奖金，很可能会有简书圈以外的人进来抢钱。甚至是不惜外包给外面的工作室，或者用威客、找枪手等方式拿出几百块布置悬赏任务，然后自己坐等收差价。这样就算得了铜奖，也还是很有赚头。
坂本（冷笑着轻轻鼓掌）：不愧是黑胡子，真是一点就透。
俊男：这……这叫什么啊……那岂不是很不公平？
水清风：其实也没有不公平，如果不谈写作本身的意义，其实你也可以去找帮手。如果你认识王朔或者刘震云，也可以请他们帮你写。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坂本说的都是真的。以前参加征文比赛这种现象很常见。一个佐证就是，你会发现，每次征文比赛结束之后，都会出现许多只有一篇文章的ID。
俊男：只有一篇文章的ID？
坂本（对水清衣比了个大拇指）：对，只有参赛作品一篇文章。这很像是现在流行的约炮，谈恋爱，不好意思，我没时间陪你玩，约炮倒是可以奉陪一晚上。然后就各取所需，两不相欠，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黑胡子：呵呵，不愧是坂本，真是犀利啊。
水清风：用约炮形容可能有点刻薄了，但是“空降ID“”幽灵ID”的现象确实很常见。
俊男：就算是这样，那也没什么不妥啊？人都是逐利的啊，有钱会吸引更多人比赛也很正常啊！简书每天也会有很多新用户注册啊！我有时候也会为了参加某个平台的比赛特意注册一个新账号。到最后比拼的不还是文章的质量吗？
坂本（无奈地叹了口气）：俊男，我怎么跟你说呢？我实在不想把现实描绘得那么残酷，而且我也发现你的心里确实还留有这个时代非常少见的净土……
俊男（有点羞愤，打断坂本）：你不如直接说是幼稚、傻瓜，或者白痴吧！
坂本：倒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如果你是女人，你的确可以整天躲在文字的海洋里沉醉于理想世界，但是男人还是不能逃避现实的。否则结果只能是在一切现实戳破的那一刹，要么精神崩溃要么自寻短见。
水清风：坂本，别说得那么吓人，俊男不会的。
俊男（对坂本有点不满）：清风，你让他继续说！我想知道他口中的现实到底是什么！我想知道那真的是现实还是某种悲观主义的偏见！
坂本（叹了口气）：哎呀，俊男啊俊男，怪不得你写鸡汤文、励志文写得那么好，原来你根本就看不到，或是不想看这个世界的黑暗角落啊！有那么一句话你听过吧，人们只会选择性地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俊男（语气很冲）：这句话我原封不动送给你！不要以为自己会写点幽默讽刺的文章就了不起了！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看到什么样的东西！
坂本（无奈地叹气，看了看窗外）：唉，这大雨天的，我可来这不是跟你吵架的，如果不小心惹你生气，我说声抱歉。
黑胡子：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我来用中性的语言解释一下坂本的观点吧。因为有奖金的刺激，会吸引很多本来不在简书写作、但为了奖金想进来大捞一笔的作者。这些作者有的靠的确实是自己的实力，但有的则是孤注一掷、不择手段地要得这个奖，得完奖之后就会拍屁股走人。而为了获得这个奖，他们很可能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比如雇佣水军，或者刷阅读量之类的。
水清风：没错，之所以难以杜绝这样的作者，是因为这样的手法其实也是开放给所有参赛者的，但很多人不想这样做，或者不知道如何操作，所以反而给那些捞钱的作者可乘之机。而且他们很可能是团队作案，写文是一个人，取标题是一个人，雇水军是另外一个人，再来一个作为评论区的意见领袖。你要知道，15000字的文章本来就长，能读完的人不多，能读完并有鉴赏力的人就更少。这时候如果有一个意见领袖不断地将文章的正面评论顶在第一位，那么自然会形成赢家通吃的马太效应，这种一边倒的意见反馈也会影响评委的判断。这样其他作者想获得奖项只会难上加难。
俊男（抿着嘴点点头）：其实，你们说得这些我不是不明白，但……我们就没办法做点什么？
黑胡子：有啊，只要做两件事——写好文章，降低期待。
坂本：正解。
水清风：俊男，我们说了这么多，并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是不希望你将拿到头奖作为这次的比赛的目标……这样你只会非常非常失望，甚至可能一气之下离开简书平台。这些都是我们不希望看到的。
俊男（胸口起伏，脸色铁青）：……
黑胡子：没错，虽然是降低期待，但不至于说降到“重在参与”这种程度。以俊男你的实力，还是可以冲击一下奖牌的。一共10枚奖牌，按500人参加算，就是有1/50的概率可以获奖。这对于你来说，并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数字。
俊男（低着头，紧握拳头，浑身发抖）：不行……我……我必须证明我自己……必须证明我自己……我一定……一定要用这次冠军……证明我自己……
坂本（表情严肃）：……
黑胡子（摇了摇头，叹气）……
水清风（轻轻拍了拍俊男的背）：哎，我们点的东西上来了，我们先吃午饭吧，边吃边聊。我去先去洗个手，俊男要不要也去一趟？
俊男（声音低沉，吸了吸鼻子）：嗯，我也去。
【3】
当我端着餐盘走向这群年轻气盛的简书作者时，水清风和俊男向我迎面走来。
“洗手间尽头左转。”我提示道，他们二人含笑点点头。
我很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相比于这些不太了解俊男的人，我想我更能体会他想要获得头奖的心情。
“智哥，俊男的事，您应该知道不少吧？”正当我摆放沙拉的时候，那个叫黑胡子的程序员突然问我。
“还、还好，知道一些吧。”我看了看洗手间的方向，不确定这样背后谈论俊男是不是合适。
“那您知道他最近为什么急用钱吗？”黑胡子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个嘛……我想可能是因为他的家人和女友吧……”我尽量含糊地回答。
“家人生病了吗？”
“嗯，他的爷爷，好像最近要做心脏支架手术，他们家经济条件也一般……总之，挺需要钱的。”
“原来如此。”坂本推了推眼镜。
“俊男现在是什么工作？”黑胡子又问我。
“你们……不是很熟吗？”我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泄露了俊男的隐私。
“不不，智哥，我们真是他的好朋友。只不过，我们除了写作以外，很少谈论各自的私生活。俊男更是从来不说他的工作。但眼下……我们需要了解一些他的信息，然后才能帮助他。”
“哦，是这样啊。”那个叫黑胡子的程序员给我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见俊男还没回来，我小声对那个程序员说道：“其实，俊男毕业之后就一直没找正式的工作，平时主要是打零工，偶尔写东西能有一些稿费。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我们这里写作。”
“这种状态持续多久了？”
“算起来，有小四年了吧。”我回忆道。
“靠，真是乱来！”程序员叹息地拍了拍大腿。向他这样务实的人，我能理解他对俊男的惋惜之情。
“这就难怪他为什么这么心急了。”坂本淡淡地说道，抿了一口柠檬水。
“二位，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我微微弯腰，压低声音，视线轮流在坂本和程序员之间流转。
“智哥，您说，您说，别客气。”
“多谢二位。”我向他们表示谢意，然后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呢，俊男真的为写作付出了很多，他其实本科也是学习计算机的……”
“啊？他是学计算机的？”程序员非常吃惊。
“真是出人意料。”坂本推推眼镜。
“是啊，他为了自己的创作梦，没有选择进入收入很高IT行业。他真的非常喜欢写作，为了写作几乎付出了自己的全部。他坚信自己有一天能写出一部很畅销的小说，然后会被改编成游戏和电影。他坚信那一天一定会到来！这四年来，他也是为了这个信念而不断努力着。所以，无论如何，请你们不要打击他的努力和才华，那样太残忍了。”说完之后，我给这两个年轻人深深鞠了一躬，他们二人赶紧站起来，表示不敢当。
“智哥，您说哪里话，我们都是他的朋友，怎么可能会打击他呢？而且他的才华也是有目共睹的。”黑胡子解释道。
“我们只是不希望他走上歧路，并正视现实。一旦一个作者被金钱绑架，那么他离江郎才尽也就不远了。”坂本的语调有点冰冷。
“但事实就是这样，他现在很需要钱。所以，我希望各位，与其讨论他能不能得头奖这件事，不如聊一聊如何能尽可能地帮他得奖。我想这样可能会对他更有帮助一点。拜托了！”当我想再次鞠躬的时候，那个程序员搀住了我。
我抬起头，发现他正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盯着我。
“智哥，原来我们刚刚说的话……您都听到啦？”
不知为何，我的心猛紧了一下。
“不小心听到了只言片语，不好意思。”我努力镇定心神，自己也纳闷刚刚那份慌张从何而来。
我并没有做贼，何来心虚呢？我自己也搞不懂。
“呵呵，也难怪啊，毕竟这里就只有我们一桌，而且说话声还是挺大的。”程序员露出了奇怪的笑容，我觉得他是在怀疑我偷听他们说话。
“总之，刚刚两个请求，就拜托二位了。”我向他们两个致意，然后转身回到柜台前。往回走的时候，正好碰到洗完手的俊男和水清风。
“智哥，辛苦了！”那个叫水清风的女孩很有礼貌地向我打招呼。俊男则是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看得出，他又恢复成原来那个阳光的大男孩了。
我放心地笑笑，然后假装低头看手机，同时用余光瞟了瞟那个疑心颇重的程序员。
我发现他并没有在看我，而是拍了拍俊男的肩膀，好像在说着什么道歉的话。接着做出类似动作的还有那个说话声音很冷、语速很快的坂本。
看来他们是采纳了我的建议。
为了避嫌，这一次我躲到了后厨里，免得让他们觉得我在偷听。
但，我又怎么能不听呢？
而且，那个程序员，为什么对我偷听这件事如此敏感呢？这是让我非常想不通的。
【4】
由于我故意将自己隐藏在他们的视线之外，这一次我就只能听到他们的声音，而无法看到他们的动作和表情。不过通过语气，还是多少能判断出每个人的态度和情绪的。
黑胡子：我觉得我们应该切换一个频道，将注意力从到底能不能得奖这件事，转移到比赛本身。
坂本：是啊，毕竟以我们几个人的个性，无论能不能得奖，都是一定要参加这个比赛的。不如把注意力放到比赛本身，或许还能激发出一些不错的灵感。
水清风（好像是拍了一下手）：刚刚在洗手间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奇怪，心想我们是不是把话题完全带歪了。就好像本来我们应该探讨的是高考作文的题目，聊着聊着却拐到了能不能高考制度之类的。俊男，你说是吧？
俊男：哎呀，别提了，其实都是我的错。说什么非要得头奖不可……
黑胡子：不不不，正因为俊男的这种决心，所以我们才应该以十二分认真的态度来讨论次比赛。而不仅仅是浮皮潦草地简单聊聊。
俊男：黑胡子，你不用安慰我，其实真的是我不好，或者说，其实是我问错了问题，从而导致整个讨论完全偏离了主旨。其实我真正想问的，并不是“如何能赢得10000元的头奖”，而是“能赢得10000元头奖的文章，应该是什么样的！”
水清风：好问题！好啊，俊男，《学会提问》那本书研究得不错嘛！
俊男：那种书哪里用得着研究，我在简书上隔三差五就会看到关于如何提问的文章……打住，打住，别又把话题带跑了，赶紧回到我刚刚的那个问题。
水清风（笑声）：没办法啊，谁让大家的思维都很发散呢！
黑胡子：我觉得能拿头奖的对话体文章，一定是某种特殊的对话体类型，而不是任何类型都行。
俊男：什么叫特殊的类型？什么意思？
水清风：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是类似范文中的《黑吃黑》那种不断翻转的类型？
黑胡子：不，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内容可以有很多种，但一定是某种特殊的形式的文体。
俊男：还是不懂。
水清风（笑腔）：别卖关子了，黑胡子，一口气说完吧。
黑胡子：我们不妨这样想。如果一个人第一次跟你提到“对话体小说”，你最先想到的是哪本小说？
俊男：对话体小说啊……长篇的话，好像还真不是特别多，威尔斯《时间机器》算吗？短篇的倒是有一些，比如阿刀田高经典的《来访者》，还有一些其他的短篇推理小说，通过当事人和侦探的对话来展现故事的那种。噢，对了对了，长篇的推理小说应该还有那种典型的安乐椅推理和暴风雪山庄推理模式，这些都很适合写成对话体这种形式。
黑胡子：不错，思路挺好的。水清风，你呢？提到对话体小说，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水清风：其实说起来有趣，我最先想到的并不是小说耶，而是——
坂本：戏剧。
水清风：没错！坂本，我们是想到一起去了吗？
坂本：不，你们先说，我先听。因为关于这个比赛，我的心中有许多难以理解的地方，希望一会儿你们能帮我解答一下。
俊男：难以理解的地方？
坂本：或者说是关于这个比赛本身，有很多感到奇怪的地方。先不用管我，你们先聊，我先听你们说。
水清风：好，那我就继续。就像坂本说的，一提到对话体，我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戏剧。其实也不光是戏剧，确切地说应该是剧本，你看范文中给出的形式其实跟剧本非常类似。
俊男：哇噢，清风，你还对剧本有研究噢！
水清风：有研究谈不上，其实只是误打误撞。我大学的时候不喜欢学英语，同寝室的学霸就推荐我看美剧《老友记》。那个时候为了弄懂里面的人物在说什么，我在网上下载了很多集的剧本，因此才有了点了解。
黑胡子：清风总结得非常好！虽然像俊男说的那样，某些智斗推理类题材小说，也非常适合写成对话体，但是我认为这并不是这次比赛的初衷。毕竟，如果只是写小说的话，简书完全没必要拿10000元来刺激大家，因为短篇小说平时就有很多人在自动自发地在创作。
水清风：等一下，你的意思难道是，那个？
俊男：啊？什么意思啊？我还不懂啊！
坂本：原来如此。之所以悬赏10000元，其实是想刺激大家写一种之前很少有人写的体裁。
黑胡子：正是如此！这种体裁也就是——剧本！
水清风：嗯嗯，我觉得真有点道理。因为简书目前并没有剧本这样的官方专题，所以就从对话体小说进行过渡，进而陆续地开发剧本创作。这个想法还挺合情合理的。
黑胡子：我认为根本就是这样。大家还记得简书版权中心上线的事吗？我认为简书不会放着影视改编这条线不放，剧本开发是早晚的事，而这次比赛就是第一枪。
俊男：你们的意思是说，简书举办这个比赛是为了剧本开发做准备？
黑胡子：难道不是吗？对话体小说的本质其实就是剧本，所以毋宁说，这根本就是一个剧本大赛。
俊男：可是……那为什么不直接说是剧本大赛呢？只要给出几篇剧本格式，大家往里套就好了啊！
黑胡子：呵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水清风：俊男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既然简书要举行剧本大赛，那就名正言说地说就好了啊！难道就是顾及大家可能不懂剧本格式吗？
黑胡子：不！我觉得格式是次要的。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坂本你知道吗？
坂本：我的脑子里没有答案，只有千般疑问。
俊男：哈哈哈，看来坂本兄才是把《学会提问》这本书吃得最透的那个人啊！
水清风：坂本，你的疑问是关于比赛本身的吗？
坂本：都有。我最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悬赏那么高的金额办这样一场比赛？
黑胡子：呵呵呵，如果这个你是最大的问题的话，那么我就完全可以给你解释。我刚刚不是说其实这是一场剧本大赛吗？但为什么官方不直接说是一场剧本大赛，而非要说成是对话大赛呢？原因就是——简书想要的，是某种特定类型的剧本！而不是什么样的剧本都可以！而这种特定类型的剧本，对话体是最佳的诠释形式！
俊男：黑胡子，等一下，这就是你刚刚说的，头奖作品一定是某种特殊的类型？
黑胡子：没错，就是这样！这种类型，也是官方最希望用10000块买到的类型。
水清风：好啦，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到底是什么类型啊？黑胡子，快公布谜底吧！
黑胡子：你们可以想想，作为一个写作水平已经相当了得的作家，如果你们想拍第一部电影的话，你们会拍什么题材？
俊男：我的话，可能会拍励志的吧！毕竟我最擅长写这种类型。
黑胡子：题材倒是其次，主要考虑的是拍摄复杂的程度。在你完全没有制作电影经验的情况下，你肯定想最大程度地显出剧本的威力……
水清风：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会拍小成本的，仅仅靠剧本取胜的故事！甚至是场景都不怎么需要换的电影，最好是演员也很少的那种……就类似《这个男人来自地球》！
黑胡子（掌声）：精彩！你终于明白了！
俊男：那……那要按照这个思路来推理，《这个男人来自地球》都不是见得是最符合条件的，像《活埋》这种电影只有一个演员的岂不是更……
黑胡子：那样的电影毕竟是少数，多数的小成本电影还是靠剧本、对话这些取胜。与《这个男人来自地球》形式类似的还有《十二怒汉》《如月疑云》这种推理群戏，以及《电锯惊魂》《九死》这种恐怖惊悚片。我想，简书真正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对话体小说。那种把一个普通多场景的小说用剧本的形式展现出来的对话体，其实并没有完全理解出题者的意思。
坂本：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出题者为什么不明说呢？
黑胡子：啊？
坂本：如你所说，如果简书官方真正想要的就是那种特定的对话体小说，那为什么不在公告上明确说明呢？毕竟，这可不是考试，出题者会故意布下陷阱什么的，这可是有奖征文！如果大家都按照最基本的体例来写的话，那产生精品的概率不是高得多吗？
黑胡子：这……
水清风：会不会是因为，这次比赛除了引导大家创作剧本外，还有另外的目的？
坂本：比如呢？
水清风：比如，吸纳更优质的作者进来。大家还记得吗，考验一个厨师的厨艺，最好的方法不是让他做很复杂的菜，而是类似清水白菜这种最简单的菜！对于一个创作者也是这样。最好的考验方式，也许并不是写一部情节繁复的长篇小说，而是写一个完全由对话组成的精彩故事。能把这样的故事写好，才能代表扎实的基本功和无穷的潜力。而高额的奖金，正是为了吸纳那些企图进来捞一笔的高手……
坂本：不，这种推理同样有一个很大的漏洞。因为比起简书的原有作者，那些外来的高手，其实在阅读量、人气方面并没有很大的优势，特别是跟粉丝有几万人之众的签约作者们相比。如果按照我们最开始设想的潜规则，这些外来作者为了获得奖金不断通过水军来刷票，那么简书就算是把他们吸引进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也许实力还不如那些没获奖的选手。
俊男：哇哇哇，我快疯了！我怎么感觉事情越来越蹊跷了呢？本来只是想讨论什么样的作品更容易获奖的啊！
黑胡子：我们其实就是在讨论这个问题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连用户的基本需求都没理解的话，那么无论你熬多少个通宵，写了多少行代码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水清风：不愧是程序员啊！哈哈！
俊男：哎，我说，会不会……其实是我们把问题想复杂了呢？对话体征文最早不是出现在江湖令吗，我记得是江湖令多少来着……
坂本：江湖令09，张拉灯发布的。
俊男：对啊，江湖令什么的不都是那些主编副主编自己想出来的吗？总不会是每一个都有什么高深的目的吧。所以这个征文大赛呢，其实就是简书为了活跃整个社群的气氛，给大家的一次超大号红包，充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的活动而已啦！
水清风：这么考虑虽然轻松得多，但很遗憾，事情很可能不是这样。
俊男：不是吧，清风，连你也这么觉得？你们大家都是阴谋论专业毕业的吗？
水清风：俊男，比赛公告不知道你看了多少次，总之我是看了几十遍，每一次看都会有新的发现。比如，江湖令09对话体主题进行的周期是7月17日到7月22日，然后7月25日简宝玉马上就追加了一个“最意犹未尽的对话征集活动”，接着就是8月3日发的正式的比赛公告，并以半个月赚一10000块作为最大的噱头。这夺命三连击可谓前所未有的，简书官方为何对“对话体”这种形式格外钟情呢？这不可能只是拍脑门儿的决定。
坂本：嘿嘿，你们也终于感受到越来越多的疑问了吗？看来对于我们这种审题过于认真的人来说，这种含义不明的比赛还真是伤脑筋呢！
黑胡子：其实就像俊男说的，只是参加的话，闭着眼睛投稿就可以了。根本不用去想背后的因由。但偏偏，这个公告日期实在是太过特别了，让人没办法不在意。
俊男：日期，特别？什么特别？
水清风：俊男，你还记得比赛公告是什么时候发的吗？
俊男：8月3日啊，你自己不是刚刚说了。
水清风：那你知道8月2日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俊男：8月2日……额，是简叔的生日吗？
黑胡子：是简书版权中心上线的日子。
俊男：噢噢噢！我看到过那个公告，说是不再出电子书了是吧，开始往纸质书、网具和电影……啊！真的啊！当时确实说到电影了！而且隔天这个比赛公告就发出来了……
水清风：没错！这两件事一定是有某种关系的，应该是简书他们酝酿已久的计划了。所以，我觉得黑胡子关于剧本的推理大方向并没有错。只不过，可能并不需要细化到那种密室类的特殊类型。
黑胡子：我并没有说必须写成那样才能获奖，而是说，每一个命题人其实内心都会对答案有一个基本的预期，他当然希望有可以高于这个预期的作品出现，但是如果连预期是什么都不晓得的话，又何谈超越呢？
水清风：所以你的意思是，那种单场景的密室类的对话体，就是那个预期。
黑胡子：其实并不一定是那种推理悬疑类型的。比如《完美陌生人》和《起名风波》这种偏文艺的，还有类似《狼人游戏》《天黑请闭眼》这种桌游类型的，都属于出题者的预期范围内。
水清风：你刚刚说的这几类，确实是已经提交上来的作品中，反复出现的几种类型。
黑胡子：因为这几类写起来并不容易，但如果能写好，会给人巨大的震撼。这是多场景的故事没法比的……啊啊！我明白了！
俊男：明白什么了？
黑胡子：我明白为什么出题者不明确界定单一场景的对话体了！
水清风：为什么？
黑胡子：噢，其实答案很简单啊！啊，我的思维竟然出现了这种逻辑漏洞，不能原谅！
俊男：快说啦！
黑胡子：我们之前的假设，都是简书官方希望用这次比赛来选出一个最适合拍成低成本网剧或电影的剧本对吧？
水清风：没错啊！难道不是这样吗？只有这种假设才能解释为什么比赛公告恰好出现在简书版权中心上线第二天，以及简书官方为什么对对话体格外青睐吧！
黑胡子：但问题是，简书真的打算用10000块，来买一个剧本吗？
水清风：一个剧本？
一阵沉默。
坂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水清风：啊！！！我也懂了！！！
俊男：哎呀，我的脑袋快烧爆炸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快点给我解释啊！
黑胡子：俊男，你想想，假如你是个从来没拍过电影的导演，你只是大致知道单一场景这种纯靠对话层层推进的故事精彩又省钱，但是你真的会悬赏所有人都创作同样的单一场景电影吗？还是说只是保留对话体这个大范围，让他们自由创作。其中场景比较少，人物比较少的剧本可以作为处女作来推出，其他同样精彩但比较复杂的，完全可以作为以后的剧本啊！也就是说，利用这一次比赛，就可以获得非常多的高质量的剧本！
俊男：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可是……这样问题不又回到一开始了吗？为什么不干脆举行剧本比赛呢？
坂本：答案很简单，因为简书的读者，并没有阅读剧本的习惯。剧本不属于终极的艺术形式，而是一种中间态，很多作品读起来比小说要枯燥得多。用对话体小说这种介于小说和剧本中间得形式来作为导火线，再以高额奖金作为刺激，然后彻底引爆简书的IP潜质。
黑胡子（传来拍桌子的声音）：没错！就是这样！
水清衣：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虽然本质上是一场剧本大赛，但考虑到大家的阅读习惯，因此用对话体大赛来引导大家创作出“事实上”的剧本。又因为肯定会有一些才华横溢的作者会创作出低成本的单一场景或密室类型的故事，这些精彩之作很可能就会作为先头部队改编成小成本的电影。
黑胡子：不仅如此，这种纯靠对话推进的单场景对话体小说，不仅可以改成网剧电影，还可以天然地改编成戏剧，因此IP属性更强，有更广泛的延伸空间。目前国内同类型的电影，有名的只有《十二公民》等有限的几部，一旦推出必将技惊四座。
水清衣：这或许也解释了为什么非要写15000字以上不可。
俊男：这个为什么呢？
水清衣：影片的长度啊！江湖令09虽然也是对话体征文，但是毕竟太短了，根本没办法做任何的IP拓展，所以才会有了这样一次比赛。不但可以集结成书出售，还可以进一步衍生，这才是简书心甘情愿掏钱的根本原因。
黑胡子：没错，就是这样！某月的某天，简书团队一定也是像我们这样，坐在一个会议室里探讨简书的未来。于是讨论讨论着，就发现对话体小说是个非常好的突破口，于是就策划了这次比赛。怎么样，坂本，你心中的疑问，都被我们解决了吧！哈哈！
坂本：基本差不多了，不过……还有一个最致命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
黑胡子：什么问题？
坂本：既然我们明白了出题者的意思，那么到底什么样的文章才能获得读者和评委的垂青呢？
黑胡子：……
水清风：……
俊男……
【5】
外面的风像是小了一些，雨滴只是垂直地坠落在水洼里，迸溅出一个个小水坑。每一个水滴，虽然终究只能成为水洼的一部分，在雨过天晴后，以蒸发无踪的形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那豪迈、勇敢的撞击的姿态却十分动人。
在“偷”听了四个人的分析后，我除了暗暗佩服他们的推理能力外，也不得不感慨每一个创作者在各种显性与隐性的规则的羁绊下，依然能创作出那么多优秀的作品，是何其的不易。
就在刚刚他们讨论的过程中，又有100多个参赛者提交了自己的作品。想必，他们当中有很多人虽然表面上可能会说“重在参与”“全当作是练习”这样开朗的话，但是每个人心中，都应该或多或少保持着一丝“或许能得个铜奖”之类的心理吧。
待我将一个个空餐盘的收走后，他们又点了几瓶啤酒和饮料，看来这场聚会并没有戛然而止的意思。通过他们的分析，我虽然对这个比赛的性质有了更深入的理解，但是对于应该写什么而参赛这件事，我依然毫无头绪。
毕竟，就算范围缩小到密室类或者单场景的对话体，如果想达到获奖的程度，难度还是相当大的。
“怎么样，大家都有灵感了吗？”在上啤酒的时候，我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靠！智哥，你知道吗？我们其实被算计了！其实简书本质上是让我们写剧本！”俊男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兴奋地向我炫耀。当然，我并不需要他这样做，因为他们的对话，我刚刚听得一清二楚。
“这种事说不上是算计啦，因为比赛都是自愿的，而且也是切实的双赢啊！”水清风的态度总是那么积极。如果我再年轻几岁，搞不好会去主动追求她。
“这么说也对，最重要的还是要拿出具体的参赛方案，也就是到底写些什么会比较好。”俊男陷入了沉思，我则下意识地冲着他点头。
是啊，麻烦你们赶快讨论这个话题啊！我都等不及了。
“原点。”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穿来 。是坂本，还能有谁。
“原点？”黑胡子？
“是的，如果你想写出好文章，却又毫无头绪，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回到原点，写作的原点。”坂本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说。
“写作的原点啊……”俊男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难以排遣的忧伤。
“嘿，我想我知道什么样的故事能得奖了。”水清风喝了一口饮料，身子靠到了沙发上。
【6】
黑胡子（喝了一口啤酒）：清风，看你的文章就知道你是有故事的人，你的原点应该是……前男友或者前前男友之类的吧？
坂本：黑胡子，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水清风（捧着饮料，意味深长地说）：看在你是程序员的份儿上，我就原谅你了。
俊男（偷笑）：哈哈哈，注孤生的即视感啊！
黑胡子（故意翻白眼）：注孤生这种显而易见的事还用你们说！好了，清风，你开始吧！
水清风：嗯。按照黑胡子的推理，我也觉得那种靠很少人物却能获得极强张力的故事最有可能获奖。比如两男一女一台戏这种，比如波兰斯基的《水中刀》。
俊男（喝了一口酒）：这种戏写好了当然震撼，但是相当难写啊。你想，三个人物要撑起15000字……
水清风（喝一口饮料）：可这正是这种故事的厉害之处啊！既然是获奖作品，必然是要做到一般作品做不到的事。你可以理解成跳水比赛的技术难度系数，难度大的动作虽然不容易做，但做好了总分也会很高不是吗？
黑胡子：这样的作品确实有非常了不起的杰作，波兰斯基的《水中刀》《杀戮》都是典范，但是你发现了吗，这类故事往往需要把人物的内心挖掘得很深，你觉得相比那些以故事曲折取胜的故事，这类故事的胜算有多少？
水清风：所以才要在设置上下功夫。我的想法是，故事的主要人物由两女一男组成。未婚妻在结婚前夕发现未婚夫真正喜欢的是自己的闺蜜。故事就围绕这三人的一次小聚展开。
坂本：这样的故事想要获奖，至少需要三次以上的反转。
黑胡子：15000字，难度不小啊……
水清风：我准备从三人的奇特关系入手。表面上看，这个故事是女主跟小三闺蜜的对峙，其实女主一开始爱的就是自己的闺蜜，老公只是应付家人的幌子。没想到闺蜜是双性恋，不小心爱上了女主的老公。于是女主角很生气，将两个人一起找回来大摆鸿门宴，还在其中一杯酒里下了毒。但真相是什么呢？真相是男主角联合闺蜜觊觎女主角的家产，其实他们才是真正相爱的，只不过不小心被女主角发现了。但这是最后的真相吗？也不一定。三个人每个人都有喝下毒酒的可能，故事最后的解释也都不一样。这个故事看似只有三个人，但只要加上家产、毒酒、同性恋这些因素，几乎可以不停地反转下去。
俊男：哇塞，听你这么一说，虽然只有三个人，但还是相当有趣呢！
水清风：其实对于这种故事，两个相互嫉妒的女人或者男人就可以演，第三个人都不需要出现。品特的《足迹》就是证据。法国大导演戈达尔说过，一个女孩和一把枪，就能拍出一部好电影。如果把毒酒比作枪，那么我的故事里有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可谓资源相当丰富，就算是15000字的长度也完全不在话下。
黑胡子：这么一想，确实非常精彩。
坂本：恕我直言，这样的作品或许能得奖，但是头奖基本不可能。
俊男：那为什么？这个故事很有潜力啊！
坂本：原因是，这样的故事纯粹是技巧上玩弄反转手法罢了，就像韩国的反转剧那样，只追求结尾的意外性，并没有承载任何的思想。
水清风：坂本，幸好你不是评委。
黑胡子：坂本，这种评价未免太刻薄了。我认为这个比赛本身并不是要征集多么深奥的作品，故事的引人入胜才是最重要的。
坂本：大家别误会，我不是说这样的构思不好。而是说，真正的头奖作品应该做得更好。
水清风（语调有点怪）：那怎样才算更好的构思呢？大才子？
坂本：应该由脑入情。你知道好的悬疑电影和普通悬疑电影最大的区别在哪吗？普通的悬疑电影只能带给人智力上的快感而已，让人看过一遍之后就没有二刷的欲望，但优秀的悬疑电影能给人带来智力和情感的双重触动，甚至比爱情电影还赚人眼泪。如果还能使人思考就更棒。
俊男：比如呢？
坂本：比如《十二怒汉》，或者稍逊一些的《如月疑云》。
黑胡子：原来要写到那种程度才能问鼎冠军吗？未免要求太高了吧！
坂本：至少应该向那个方向去思考，而不是手里握着几个秀技似的反转就沾沾自喜。
水清风：哎，看来我是彻底无缘首奖了，不过幸好我没俊男那种志向。
俊男（有点醉）：按照坂本那种要求，任谁都会感到力不从心吧！有些人就只会评价别人的作品，自己也不见得能写出多好的文章。
坂本（不屑）：就算写不出，也总好过自以为能写得出来，甚至为了自己所谓的梦想，连份正式工作也懒得找，完全不懂得承担责任的家伙吧！
俊男（用力放下杯子）：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我一定会写出优秀作品证明自己的！你给我等着瞧！10000块我拿定了！
坂本：省省吧，除非整个比赛就你一个人参赛。
俊男：有种你再说一次！
黑胡子：够了！都少说两句！得奖这种事根本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我们要做的就只是写出好作品！不要忘记一个写作者的初心！
水清风：哎，黑胡子，这种时候你就少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了。其实你也很想拿到这10000元不是吗？程序员的工作已经到了极限，既升不上管理层，北京买房也无望，你根本就希望早点通过写作赚钱，然后退回二线姥家吧！
俊男（愣住）：清风，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水清风：我们，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
俊男：啊？！
黑胡子：水清风，你还说我，你自己又如何啊！因为走不出前男友劈腿的阴影开始写作，却依然跟任何人都无法恋爱超过3个月！你们看看，这就是我们文笔一流的情感鸡汤女神！她的经历是多么具有说服力啊！
坂本（微醺）：如果真是这样，那搞笑程度完全不输给俊男啊！一个是loser想靠鼓励别人称为winner，一个是自己的感情世界一塌糊涂却鼓励别人追求真爱。呵呵，有趣有趣。
俊男（醉了）：坂本，你少在那说风凉话了。其实我们四个当中，最想用10000元奖金证明自己的，根本就是你吧！因为你为人刻薄，所以很多简友都不喜欢你，粉丝和点赞迟迟达不到签约标准。你更想用这个10000元来出口气吧！
水清风：……
黑胡子：……
俊男：……
坂本：……
一阵令人窒息沉默后，接着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水清风：总之，还是要写下去啊！
黑胡子：是啊，无论如何，都要写下去。
坂本：写下去，然后其他的，随便吧。
俊男：哈哈，死的时候，鼻子也要卡在键盘上才帅啊！
哈哈哈哈……
那笑声久久回荡在空旷的餐厅里。
……
窗外的雨渐渐停歇了。
之后，他们又点了晚餐，一直聊到很晚才跟我道别。不过，在那阵长长的笑声之后，他们的话题就再也没围绕那个比赛，也没围绕那10000元奖金了。
我不知道他们最后会以怎样的作品参赛，也不知道他们最终能取得怎样的名次，我只是觉得，当所有人都在忙着写故事的时候，或许也应该有一篇文章，来写写这些写故事的人。
（完）
简书对话创作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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