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的傍晚,小小庄子里的土屋,一家一户的都有人提着篮子到小河边淘菜。
说“淘菜”是很准确的。因为乡下人家都没有米。粮囤子圈着的是红薯叶,白花花的很好看。
夕阳尚未收住余晖,小雨家隔壁邻居小队会计家就开饭了。一家人整天都没出去忙活,两顿饭便可应付一下这春天粮食快要吃完的日子。
会计见小雨姐妹二人还现在外面不回家,客气了一下“来我们家吃饭呀!”
在乡下,吃饭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如果在应该吃过饭的时候见面,必定是“吃过啦?”“吃过啦!”这样彼此招呼;而吃饭之前的招呼,就是“来我们家吃吧!”
好奇心,让小雨莫名其妙地来到了会计家里。
进屋,一盏如豆的油灯,钻在灶台上的一个方形的洞里,同时照着锅灶和整个屋子。灯光将人的影子放得很大印在墙上。
一张黑黑矮矮的小桌子,围坐着四个人,三个儿子一个大人。
主妇正在锅台上盛饭,她手里的勺子,直柄上折弯着一个捶打过的铜片,微微有些凹陷,有点儿像城里打酱油的端子,但又浅了许多。
勺子所到之处,能够准确的分离出稀粥和“硬头货”。
两碗先端上桌的干一些,放在丈夫和大儿子面前。
“不行不行,要吃干的”,说话间两碗稀糊糊放在他们面前。两个小的不乐意了。
父亲说话了“都是一样的,你们碗里也有山芋干子!”看着儿子吵吵闹闹的,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眯了眼。看来,这一幕是家里的“家常便饭”。
“太少啦太少啦!”“先吃吧,锅里还有,一会再分点儿给你们。”妈妈说着走到桌子边坐了下来,搛了一点点咸菜放在自己的碗里。
就这样捉襟见肘的,会计夫妇还是一再地说“坐下来一起吃呀!”
小雨只想看看不想吃。
“你们家的勺子,以前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呢!”小雨在锅台边上拿起那把铜勺子,铮铮地亮着,跳动的灯光为它涂上了微弱的光彩。
锅里的稀饭还有不少呢,为啥不让孩子放开来吃呢?
主妇匆匆吃完,抄起一个陶盆,“夸夸夸”几下,就把锅里面的稀饭全部舀出来了,说“猪还没喂呢!”
当然,她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事先挑出两块“干货”,分给两个小的。
两个小孩子跑过来,接在碗里,还没回到座位上就塞进了嘴。
小桌子也没啥可留恋的了,一小盘无油的梅干菜,早已打扫干净。
女主人在瓦盆子里添加了满满的红薯糠,给住在那个拱圆顶小房子里的黑猪送过去。
“拱拱”的叫声,是黑猪开饭的喜悦。
那种从秋天割回来,垒成草堆的山芋藤子,春天摊开来晒一晒,用挖地铁叉子,用力拍打,从藤子上掉下来枯干的叶子,收集起来,就是红薯糠。
主妇回家刷锅洗碗,一天的家务就结束了。大人小孩各人上床睡觉,等待明早的亮光。自然也是免去了洗脸洗脚这样的繁琐。
小雨说“你们休息吧,我回家了。”“明天来玩!”会计一家子都很热情。
“休息”就是睡觉,这是小雨才学会的一种说法。
夜幕尚未完全合拢,最亮的星星眨着眼睛,村庄悄然进入梦乡,对面大庄子上传来一声半声犬吠,很快又被静夜吸收去了,河边芦苇丛里有鱼尾拍水的响动。
小雨很想绕着村子走一大圈,到处看看。可是月亮,这个乡间晚上唯一共享的光源,今天月头月尾,没有出来。
小雨慢慢走回家去。
红薯干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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