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谁说过这句话:上帝在关门的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户。
在我身上,上帝把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
“难过的时候,脚踏荆棘千里,肩扛行军囊爬山,连吸进去的空气都粘稠得像鱼子酱。”
我朋友李馨一曾经说过这样的玩笑话。我记得当时她在考研,白天读书,晚上做家教,还要考各种证书,吃不好、睡不着,生活简直煎熬。
可当真正的天灾人祸降临到我身上,哪里还有开玩笑的力气?
初春踏青,我的男朋友楚世修主动请缨,开车载我母亲回老家给我爸扫墓,因为我突然对春季的油菜花粉过敏,所以没有陪同。
我暗喜这个平日里流里流气、冷热无常的男孩子终于懂事、讨人喜欢了。
母亲有一个年轻体面的新女婿陪着上坟也可以在亲戚们面前好好神气一下,多喜庆的事情!
偏偏却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程。楚世修走的第二天,我接到他发的噩耗:我母亲死了!
是车祸当场死亡,他们的车和重卡发生了碰撞。
可以说心情是直接从漫步的云端跌落万里海底,绝望到末日下一秒就来临。
“你确定?”
“江瑾媛,我对不起你!”
“真的?你肯定?哈哈!”
“没骗你。”
“不可能啊,昨天还好好的呢!”
“别这样,你冷静!”
“编什么瞎话?”
“你杀了我吧,要是你能好受点。”
“不可能,鬼才信!”
我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向楚世修确认,他要么说是真的,要么说对不起。我冲进厨房,顺手抄起一叠碗筷,砸的稀烂,我嚎啕大哭,像没有人性的野兽一样咆哮着、嘶吼着。
冷静?哼!不可能!我用尽二十年的愤怒喊出来:“楚世修,你个混蛋!你怎么就没事?你怎么不去死呢?”
HF市中心有座小山,我爸的坟安置在那里。这里的路段每逢清明节假定是堵的水泄不通,车辆行驶应该缓慢才是,那又怎会发生这么严重的车祸?
接到消息是清明后一日傍晚5点,我火急火燎借车开回家,一路披星戴月。
柴油车颠的我脑仁碎尽。下了高速路口,没有路灯和指示牌,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远远看到一束车灯在晃,一辆被撞的鼻青脸肿的国产宝马开过来,是他的车。楚世修一只手打着方向盘,右手缠着厚厚一层纱布。
他似乎在路口等了我很久,我向他走去,他站在马路另一头一动不动。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料定我会一脚踢在他身上,或者赏他几个响亮的耳光。他是紧张的,藏着恐惧,不敢正眼看我,单薄的身体紧紧贴着车窗,等着未知数走向他。
前一天爱人,后一天仇人。世事善变,大抵不过如此。
“楚世修!”
他还是缩在那里,眼神空洞洞,他慢慢吐了一口气,水汽在寒风里散成雾团。然后,他徐徐转头。
“媛媛!”
怎么讲呢?见到他的那一刻,眼泪根本崩不住,翻涌下来。心中油盐茶醋的罐子全部打翻。我骂过他,最爱的还是他。嘴上再强硬,心依旧柔若丝绸。
我和妈妈姓江,因为生下来就没见过死鬼老爹的模样,说是他在我出世之前就出意外死了。我二十三岁这年,母亲也说走就走。生命里只剩下这个还没来得及和我手牵手进礼堂的男人。我如果再赶走他,以后的日子还能有什么盼头和牵挂?
跑向他,紧紧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泪鼻涕都糊在他外套上。他也温柔下来,圈住我,任我依靠,任我哭闹。
“她是我妈!你知道么?我妈!”我接近发疯了。
“你杀了我吧!我补偿你。”
“有什么用?我要我妈!”
“对不起,我给你当牛做马,好不好?”
“你要是再走,我…我该怎么办?我怎么活?”
觉得自己低贱到尘埃里,除了哭什么都不会。甚至用哀求的口吻的求他别离开。我像一个泄了气的娃娃,缩在他怀抱里。记忆,混沌一夜。
我清醒一点的时候,楚世修已经替我处理好了车祸后事。在那段煎熬的时间里,他说什么我都“嗯嗯”、点头、答应,然后浑浑噩噩走完了我妈的丧礼。
“我想看看我妈的遗体。”
他面浮怒意,青筋略显。“浑说什么?车祸那么严重,还能留全尸?你看到只黑虫都吓半死。你要是胆子大就去撬棺材吧!”
我耷拉着蓬松的脑袋瓜,慢慢缩回被窝,一张银行卡落在被面上。
“这是你亲戚赴丧宴给的钱,都在这里了。你是独生子,又是单亲,给的多。”
楚世修轻声说。
“本就应该!我妈待他们不薄。她一个人把我养大就操碎了心,逢年过节咱娘俩还得一起烧锅洗碗伺候一大家子好吃好喝。”我说着,楚世修颇为复杂地看着我。
“我说的不对?”我瞥一眼。
他扔来一个小小的红色绒袋,里面是条硌手的金项链。这是我小姨的链子,以前小姨结婚,她的姐妹们出钱给她准备的嫁妆。
“你有没有觉得,钱都是送给活人看的?要是没有心意那就都成纸了。”
我拉住他,索取拥抱。
“一切会好的,你相信我么?”他照常安慰我。
“那你会离开我么?”
“会不会?”
我总是患得患失,总是恍恍惚惚,总是胆战心惊。
他微微笑着,拍拍我,“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看昨天的我们走远了,在命运广场中央等待,那模糊的肩膀,越奔跑越渺小。曾经并肩往前的伙伴,在举杯祝福后都走散,只是那个夜晚,我深深的都留藏在心坎…”
第三章 失之我命(江瑾媛篇) 第三章 失之我命(江瑾媛篇) 第三章 失之我命(江瑾媛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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