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鲍忠已经死了,”郭图很平静地告诉袁绍,“他甚至连刀都未及拔出。”
袁绍正在享受他的炭烧牛肉,这一顿好像已成为他一天中活力的来源,这时候也是他一天中精神最好、头脑最清醒的时候。
“鲍忠是什么时候死的?”他问郭图。
“昨天早上。”郭图回答,“一个时辰前我才接到他的死讯,是捕蝉营的眭元进亲自告诉我的。”
捕蝉营是郭图手下最大的情报机构,而眭元进正是这个机构中四位最能干的头领之一。
“鲍忠怎么会死?”袁绍用他的弯刀割下一大块牛肉,皱眉道,“他不应该舒舒服服呆在济北么?”
郭图脸上露出讥诮之色,冷笑道:“近些年鲍氏双雄在济北闯下不下的名头,这次天下英雄勤王,他们又怎肯落后?”
“鲍信呢?”
“鲍信根本没有出手。”郭图脸上的讥诮之意更浓,“他的刀法虽然不行,可逃命功夫却很不错。”
袁绍一怔,正要放入口中的牛肉停在嘴边,惊讶道:“鲍信逃走了?”
郭图点头。
袁绍放下牛肉,大笑。
忽然帐外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这并不是件很好笑的事,如果是我,我也会逃。”
帐帘掀起,一阵冷风吹来,帐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年轻人。
他的衣衫并不华丽,但也并不寒酸,样子并不胖,但也不瘦,身材并不高,但也不矮,他自自然然地站在那里,好像他本来就应该在那里。
郭图皱了皱眉头,看得出他并不喜欢这个年轻人。
袁绍“哦”了一声,看着这个年轻人,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反问道:“你也会逃?”
年轻人淡淡道:“如果连孙文台都会逃,我为什么不会?”
这次连郭图都笑了,他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嘲笑这位年轻人的机会。
年轻人没有笑,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从怀中掏出一枚竹简。
郭图的瞳孔猛然收缩,笑容冻结在脸上。
木简上赫然刻着九个血字:“祖茂死,孙坚败,华雄来!”
袁绍耸然动容:“‘鸳鸯刀’祖茂也死了?”
年轻人点点头,接着叹口气道:“他甚至连华雄的一刀都没接住。”
“孙坚呢?”袁绍脸色严肃,看得出他的心情很不好,“祖茂被杀的时候,孙坚在哪儿?”
“他扮成了祖茂。”年轻人的声音忽然有些奇怪,“就躲在祖茂被杀的树林里。”
“你的意思是......”袁绍迟疑道,“孙坚扮成了祖茂,那么祖茂......”
“不错。”年轻人很显然明白袁绍的疑问,解释道,“祖茂扮成了孙坚,而华雄的目标正是孙坚,所以死的是祖茂。”
这听上去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但袁绍显然已听的很明白,他慢慢举起酒杯,慢慢地喝下去,眼神里忽然露出某种很复杂的感情。
“可据我所知。”郭图皱眉道,“祖茂的鸳鸯刀在许劭昔年所做的兵器谱中至少可以排进前二十五,怎么会连华雄的一刀都接不住?”
“因为他低估了对手。”年轻人冷冷道,“他不但低估了华雄出刀的速度和力量,也低估了华雄的智慧和勇气。”
“哦?”
“华雄在追踪过程中早已识破了祖茂的计划,他故意露出破绽引诱祖茂偷袭,却在祖茂自以为要得手的时刻瞬间击杀了他。”
年轻人又叹了口气:“所以祖茂至死都没看到那柄刀是如何出手的,他本来有很好的机会可以逃生的,以他的刀法,即使不敌,全身而退还是毫无问题的。”
郭图叹息:“他实在太低估了华雄,也太高估了自己。”
“那他死的就一点也不冤枉了。”袁绍冷冷道,“无论是谁,都不应该低估对手,江东四大金刚也不能。”
二
狂风,战鼓。
战鼓在狂风中,擂出急雨般的鼓点,鼓点落地,荡起阵阵黄沙。
黄沙中,忽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那是马上的鸾铃。
关羽就在马上,他的马鞍已经很陈旧,他的靴子和衣服同样陈旧,但他的刀却是崭新的。
刀柄轻敲着马鞍,冷风吹在他的脸上。
他觉得很愉快,很舒服。
旧马鞍坐着舒服,旧靴子同样舒服,旧衣服绝不会不合身,崭新的刀也总令他精神抖擞,活力充沛。
“你不该来。”都督说。
“可我已经来了。”关羽笑了笑,他的笑容很迷人,仿佛见到了久别的情人。
都督冷笑,他的目光移至刀锋。
“你用刀?”
关羽轻抚刀锋,刀锋青翠,在黄沙中犹如一泓碧水,关羽的脸上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骄傲。
“是的,我用刀。”
“你不该用刀。”
“哦?”
“因为我用刀。”都督淡淡道。
关羽沉默。
木叶萧萧,城头突有一阵寒鸦惊起,散入西天的霞光中。
霞光万道,忽然毒蛇般点向关羽。
都督已出手!
出手就是血!
死人的血!
没有人能躲过这一刀,绝没有!
都督甚至已感到刀锋划开铠甲时的那种快感!
只可惜,关羽没有躲,他也不穿铠甲。
霞光忽然反射过来,每一道霞光都比去时更快,更细,更冷!
都督的瞳孔猛然收缩,霞光已毒蛇般勒紧了他的喉咙。
在下公号:卧秋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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