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22日下午2点过,我准备出门去车站接朋友,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带着哭腔告诉我:爸爸生病了,医生说可能很严重,我简单问了几句,现在还不能确定,需要做脑部核磁共振才能明确,我交待有结果后再给我打电话,挂掉电话,继续准备出门,洗手的时候,蹲下身去,还是没有忍住嚎啕大哭。
从我住的地方去车站要转两次地铁,我常常走那条路,但那天,我下错了两次车,下错后,站在原地茫然无措,心里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空洞,空白一片。
我把朋友接到我的住处,早就定好的,她来住两天,然后飞去三亚见她的老公。朋友是知根知底的多年老友,我跟她说了爸爸生病的事,那天晚上,我们挤在一张床上,我絮絮叨叨地和她说了半宿的话。
这些年,我离开家打拼生活,因为有姐姐和弟弟陪在父母身边,我在外面活得也算逍遥自在,但心里还是有怕的时候,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父母年纪渐渐大了,我害怕他们老去,以及老去后他们会经历的一切,每每想起,总是辗转难眠。
我曾经做过两个梦,梦里发生了我最害怕的事情,对我来说,那是最隐秘的梦,我不敢对人提及分毫,两个梦隔了七年,但我一直记得清清楚楚,以及因为在梦里哭得声嘶力竭而醒来时的感觉,幽深的黑夜寂静无声,我睁开眼睛,眼角泪痕犹在,我把手覆在眼睛上,一瞬间,心凉如水。2011年的夜里,我梦见爸爸离开我了,从梦里哭着醒来;2018年的夜里,我梦见爸爸生了很重的病,被吓醒。
我一直睡眠不好,要么失眠,要么睡着做一整夜的梦,我很少记得做过的那些梦,有些早上醒来的片刻记得,随即也会忘了,和爸爸有关的两个梦,这几年从不曾忘。我以为我不对人提起,那就只是我偶尔的一个梦而已,我也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起,有时候也会想,可能正是因为我心里太害怕了,才会做那样的梦,而且我做过那么多梦,怎么会都变成真实的。
因为那两个梦,爸爸生病的消息,成了我最害怕听到的消息,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听到了。
爸爸今年满64岁,生日在冬天。他身体一直不错,自己经营一个小酒坊,每天从早忙到晚,日子过得辛苦而充实。过年在家的时候,我们每天打羽毛球,他体力和技术还和当年一样好,他把我们一个一个打下场,神采奕奕的样子同当年一模一样。
爸爸也许会生病,每个人都可能生病,生了病我们去医院治就好了,以后还是会好好的,我想,也不必过于忧心和害怕。
3月23日下午,我和朋友在外面喝茶,接到姐姐打过来的电话,叫我快些回家。核磁共振的结果出来:脑瘤,晚期,医生说需要等CT结果出来,要确定是原发或转移,如果是转移,直接准备后事吧。
我没有马上回家,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一切太不真实,距离过年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春节的时候,爸爸常常出去走路,一走好几个小时,有一次我跟着他去,差点走不回来,他却是轻轻松松就走下来了;我们打羽毛球,一场下来至少半个小时,他都没有任何问题,怎么就一个月过去,他就生了这么可怕的病?
当天下午晚点的时候,CT结果出来,原发性的,我们都松了一口气。爸爸生的这种病叫胶质瘤,我查了大量相关的资料,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医生,她自己的母亲也是得的一样的病,她说脑瘤最恶心的地方在于:像韭菜一样,割了又长,她的母亲去北京天坛做的手术,后来复发,家人决定放弃治疗,现在人已经去了。我当时不太理解她说的放弃治疗,但现在明白了,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对那个病来说,实在也做了什么了。
后来的两天,我一直在查资料查医院,爸爸当时住在我们当地的人民医院,对于他那个病,那个级别的医院什么也做不了,即使是往上一级的州医院,说的也是如果是选择在他们那里治疗,手术也需要从外地请医生。我们决定找更好的医院,我到处拜托朋友找熟人,能找的人都找了,有朋友介绍了几个医院的医生,最后考量后我们选择了武汉的同济医院。
3月24日下午一家人出发去武汉,因为找了熟人,第二天下午可以入院。我于3月25日早上出发去武汉,中午到达,赶到爸爸他们入住的酒店,我笑着和爸爸打招呼,好像我们是一家人出来旅游,轻轻松松的。和医生约好下午2点半去办入院手续,但1点半的时候爸爸就催着我们去找医生,爸爸的样子没有变,因为头痛他总是用手轻轻敲打他的头部,他似乎接受了他生病的事实,所以想快点住进医院进行治疗。
当天下午爸爸按计划住进医院,医生安排了几项检查,医生拿到检查结果后就找了我们谈话,非常直接的跟我们说:胶质瘤,四级,半个脑袋都是,做手术的存活期半年,不做手术一个周,我们都呆在那里了,没有人说一句话。因为我之前查过的资料,我知道手术有很多并发症,而那些并发症会让病人非常痛苦,我不知道该做怎样的选择。我请医生给我们点时间考虑,医生说:半个小时,做手术需要时间安排,决定做的话他马上安排,第二天就可以进行手术。我们姐弟几个躲进消防通道,边哭边商量,最后谁也做不了决定,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妈妈。
妈妈听了我们的话后,脱口而出:做,只有活着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就这样,我们替爸爸决定了他的以后。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