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手术定在3月29日上午,对于手术,爸爸觉得反正都是要做的,早做早好。手术的前一天晚上,他天不亮就起来了,把在医院陪床的妈妈叫醒,说要把家里的事安排安排。我们去医院见到他的时候,他精神很好,头发剃光了,他觉得难看,跟剃头发的买了一顶帽子戴着。
上午10点,爸爸被推进手术室,我们被安排在监护病房外面等着,手术结束后的一天,爸爸都会待在监护病房,手术室出来的病人从专用电梯上来,出电梯后直接进监护病房,我们几乎没有机会见到爸爸,除了从电梯到监护病房门口的三四米的距离,但没有人告诉我们手术什么时候结束,只能不断跑到手术室那一层,看显示屏上显示的手术状态,这边守在电梯口,盯着从电梯推出来的每一个人。
下午6点多,从电梯里推出来一个人,爸爸的脚趾长得跟一般人不太一样,关节处的骨头特别突出,姐姐看到爸爸的脚,所以认出了爸爸,我们只是匆匆看了一眼,爸爸就被推进了监护病房,大概一刻钟后,出来一个医生,告诉我们手术很顺利。
第二天下午,爸爸从监护病房出来,回到普通病房,但身体还是插满各种管子。主治医生跟我们说:能切的都切了。
回到普通病房后,爸爸一直在睡,几乎没有吃东西,喂他也不吃,水也不喝,心电监测回到病房后的第二天就撤了,氧气一直输着。医生说要多坐坐,有利于消肿,但他坐不稳,没有一点力气,只想睡觉。我们每隔一小时唤醒他,强迫喂他吃一点东西,喝一点水,帮他舒展手脚。
爸爸嗜睡越来越严重,喂吃饭的时候,他吃一勺,就能睡过去,把他唤醒,继续喂,吃两勺睡着,唤醒,喂一勺,含在嘴巴里睡着,大声笑着继续唤醒,在他耳边说嘴巴里的东西嚼一嚼,吞下去,不要含在嘴巴里,会呛到,眼泪没有忍住流了下来,还好爸爸没有看见,在他面前我们总是笑着的。
术后第三天的下午5点过,我刚刚回到住处,躺在床上想休息一下,迷迷糊糊中接到姐姐的电话,让我快点到医院,我什么也没问,套上衣服就奔出门,一下午的心神不宁,仿佛终于找到了出口。等我赶到医院,爸爸已经被送进手术室,下午陷入昏迷,距离第一次开颅手术仅三天,爸爸无可避免地进行第二次开颅手术。
我们还是等在监护病房和电梯之间,半夜1点过,手术结束,医生说当天晚上是危险期,监护病房外面必须留家属。我们全都没有回去睡觉,在监护病房外守着,直到天明,主治医生查看后对我们说:还算稳定,幸亏昨晚的手术及时,否则人就没了,昨天的手术久了点,是因为反正都打开了,就把肉眼能看见的切了。
这一次,爸爸在监护病房待了三天,出来的时候身体插满管子,因为进食困难,鼻子里插着胃管,输着营养液。爸爸回到普通病房的时候,还是处于半昏迷状态,护士要求我们买了束缚带将爸爸的手分别绑在两边的床栏上,以防止他在意识不清的状态下扯掉身上的管子,特别是胃管,扯掉后重新插进去会很痛苦。
爸爸一直在睡觉,我想叫醒他,怎么都叫不醒,但他偶尔会自己动动身体,又不像是昏迷。我害怕,叫来护士,护士掐了爸爸的耳朵,没有醒,又掐了一下肩膀,有一点反应,随即又陷入睡眠。护士说叫不醒就掐他,我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大概谁都下不了手去掐爸爸,只能在他耳边大声不停的唤他。护士问要不要叫值班医生,我说叫来看一下。过一会,医生来了,也是掐了肩膀一下,大声的叫爸爸的名字,爸爸反应了一下,随即又陷入睡眠,医生看了仪器上的数字,又看了看爸爸的眼睛,说还算稳定,再观察看看。
医生查房的时候说:如果情况恶化,就要切开气管,我问为什么?医生说严重了就必须切。我在网上查了切气管相关的信息,赶紧打电话给姐姐和弟弟,和他们商量爸爸的后续治疗。所幸,爸爸没有走到那一步。
爸爸没有变得更糟,也没有变得更好,一直在睡觉,我们轮流到医院照顾他,每天给他擦洗身体,漱口,每隔半小时给他翻身,按照护士教的方式给他按摩,同他讲话,他偶尔会有反应,嘴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医生说嗜睡是正常的状态,至于说话,爸爸手术动的是右脑,按说不影响说话,再观察看看,但手术后爸爸没有清楚的说过一句话。
4月5日,清明节,做手术前爸爸盼着做手术,他说清明节应该就可以回家了,他计划和妈妈一起从宜昌坐船游三峡到重庆再回家,回去后他再不干活了,他买个相机学摄影,练一练毛笔字,过年的时候自己给家写春联,每年出去玩一玩。而此刻,他躺在病床上,大多数的时间在睡觉,偶尔醒过来,时间也很短,抬抬眼皮,不说一句话,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出去吃饭,姐姐说过节吃顿好的,于是去了步行十多分钟的商场吃火锅,一家人都在,爸爸躺在医院,不能和我们一起吃他爱吃的火锅。
晚上我和弟弟留在医院照看爸爸,一点半我起来换弟弟休息,我站在病床边,检查了心电监测上的数字,帮爸爸戴好氧气管,偶尔他身体想动,但手被绑在床架上,他挣扎会,嘴巴里哼哼两声,放弃。我替爸爸解掉手上的约束带,让他的手去它想去的地方,除了拔掉身上的管子, 我站在他的身边,不敢坐下,盯着他的手,他的手一旦要碰到身上的管子,我立马拦截。我可能坚持不了很久的时间,但我想,能舒服一会儿是一会儿,而且2点半左右爸爸要输液,我也不能让护士看见我解掉他的约束带,否则又是一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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