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从青石巷小街朝远山眺望,云雾里隐隐约约透着青色,那是树的影子,炊烟缕缕从烟筒里升起,飘进云层中,与云雾融在一起,浑浊的青烟不一会便将云雾吞噬染指囊中。
苔花答应翠竹傍晚就给她们送刚漆好的木雕,她穿着阿婆打的布鞋,上面绣着她自己设计的图案,她小心翼翼的走过木桥,生怕踩到青苔滑倒进河沟里去。
送完木雕回家的路上,苔花哼着小曲,落日余晖,远处一片紫红色云霞,苔花只觉的壮观,也许先生嘴里说的棉花糖就是这种颜色的,只有城里才有的,甜甜的,甜的怅惘,云层极力的向远方推移,灿灿的谢幕,好像再也回不来了一样。
苔花在快走进青石巷时,又听到了脚步声,苔花以为自己的幻听又犯了,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可走的越快,苔花就越害怕,连头皮都在发麻,苔花走的太快,觉得脚都要抽筋了,却一个不小心踩到青苔摔倒在地上,他想要爬起来,费力的撑起胳膊,可又再次摔倒,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苔花怕极了。
可苔花眼前却出现了一个黑影,遮住了仅剩下的光明,那是谁,苔花在发抖,她缓慢的扭过头来,想要看清来人。原来是巷子里的小流氓,经常尾随跟踪女孩,阿婆多次提醒苔花晚上不要出门,一定要在傍晚之前回来,苔花当时不甚在意,可现在有谁知道苔花有多后悔吗。
小流氓伏过身子,猥琐的探着头,用鼻子嗅着苔花身上的气味,苔花红着眼小声抽泣着哀求,她挣扎着试图逃跑,可力气却抵不过,一把又被拽着头发拎了过来,小流氓被苔花的挣扎惹怒,一把撕开苔花的布衣,绣着花色图案的上衣,在恶魔禽兽的手下撕碎,苔花意识到恶魔的意图,她大喊着拼命的挣扎踢打着,小流氓被踢中,恼羞成怒照着苔花就甩了几个耳光,苔花嘴角有血迹渗出。
小流氓朝苔花俯下身去,苔花破音的尖叫着,她像死尸一样躺在青苔上,认命的不再挣扎,她的眼角淌下一滴滴泪水,就在今天傍晚她才看过如此美丽的云霞。
苔花在一片黎明中惊醒,她颤巍巍的坐起身来,四周还是一样的寂静,万事万物好像只有她一人存在,她在露水中将破碎的衣服穿上,一瘸一拐的朝小巷中走去,远处看,晨雾里,只有一缕魂魄在游荡,是一缕穿着凡人衣物的魂魄。
那天傍晚过后,苔花变得沉默起来。
从前的苔花喜欢和小伙伴们分享木雕,苔花会教他们如何将好看的图案完整的雕刻在木头上,如何漆出好看的颜色,现在苔花也不愿意出门了,白天不出门,晚上她更不会出门,苔花歪着头倚在门栏上,看着屋檐上的雨滴答滴答,一场秋雨一场寒,一阵凉风吹过,苔花缩了缩脖子,雨越下越急促,不停的啪嗒啪嗒打在青苔板上,天空中还飘过几声凄惨的乌鸦叫声。
苔花看够了雨,就进屋鼓捣木雕,上午翠竹又来找自己要木雕呢,苔花应声着,却没想给她,她家就像一个强盗一样,每次都要苔花最好的木雕,还一分钱不给,上次傍晚苔花给她们送木雕,差点就送了命,这次她们倒是脸皮比城墙厚,自己找上门来要。
苔花不愿意给,那都是自己辛苦做的,怎么舍得给她拿去,可嘴上只能先拖延着。
“明个再来拿吧,今天刚上的漆还没干呢。”苔花一边雕刻图案一边用刮刀磨平棱角,连头都没抬一下,语气也是淡淡的。
“你嘞就是个不想给呗,尼呢一堆木头疙瘩俺不信都没干,说啥今个我都得将这木头疙瘩带走。”说着便上手去抢,苔花去阻挠,奈何个头瘦小,推搡能力比不上这粗丫头,一把被推到在地上,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木雕被拿走,好看的被带走,不好看的被推到在地上,这种行为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翠竹见目的得逞,像个傲气的公鸡一样,昂着头走出屋里,苔花将木雕一个个捡起来,之后她坐在椅子上,呆坐了好久好久。
第二天鸡刚打过几声鸣,苔花就听到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苔花去门外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苔花刚走出屋外,翠竹她妈迎面给苔花一个大耳光,打的苔花是一个措手不及眼冒金星,一个踉跄摔倒在泥地上,雨后的泥地,还带着湿漉漉的粘稠泥巴,翠竹她妈虎背熊腰的骑在苔花身上,又是一顿抓挠,苔花被吓得脸色惨白,她喊着嘶吼着,在扭打中苔花从翠竹他妈嘴里了解到事情的原委。
昨天晚上翠竹从苔花这里拿完木雕回家的路上被小流氓侮辱了。
苔花咧着嘴笑啊,笑的那叫一个开心啊,她一边小声笑进而又大声笑了起来,笑的忍不住咳嗽,眼角不断地掉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嘴角,最后掉落到青苔板上。
翠竹她妈见苔花幸灾乐祸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一顿打,一边揪着她的头发一边恶毒的咒骂。
“你嘞个小扫把星,你给翠竹下了什么蛊,你怎么不替翠竹呢,你这个不详的小灾星,你活该没人要,你瞅你阿婆都快被你咒死了,你也有脸活着阿。”
苔花承受着一个个巴掌打在脸上身上,她手紧紧的抓着地上的青苔,咬着牙却不在吱一声。
翠竹她妈不过瘾,打完人,走进苔花做木雕的小屋里,一挥木棒木雕全都洒落在地上,接着又用脚去踩那些木雕,可木头怎么能轻易的踩烂,翠竹妈又举着椅子去砸那些木雕,苔花哭着喊着哀求她不要破坏这些木雕,她紧紧的抱住翠竹妈的腿,一脚又被蹬了出去,翠竹妈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心满意足的出了门,屋里只剩一片木雕的残骸,苔花哭着朝木雕爬去,小心翼翼的捡起那些木雕,她俯身趴在地上附着在那些木雕旁,此刻苔花多想像这些木雕一样安静的躺在地上。
青石巷最近几天一直不停的下雨,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屋子里是又阴冷又潮湿,又散发着一股霉味和尿布片的味道,水池里爬着一些没带壳的蜗牛,软软的黏糊糊的令人作呕,屋外阶梯上青石板的青苔又长浓密了一片,近看像是褐绿色,远看又像是橄榄色。
阿婆下床的次数莫名多了起来,连苔花都以为阿婆这是好转的迹象,每次都扶着颤巍巍的阿婆站在屋门口眺望远处的青山。
“花儿,等婆死了,就把婆埋在那山脚下啊,找个阴凉地,有小河沟的,婆渴了好去喝口水,莫要挂念着婆啊,婆在天上会保佑你的。”老人家缓慢的语气使苔花的心像揪了一样,眼眶酸酸的,她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说。
“婆说好要陪苔花一辈子的,才不会走呢。”苔花知道阿婆耳背的厉害,只有那眼睛勉强能看的见影,可她还是要回答着阿婆,有些话,一旦开口,便是一辈子的遗憾,因为阿婆再也听不见了。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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