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偷走一棵树

月夜，偷走一棵树

那是个无星的秋夜，月比往常更加皎洁凄清。

在电脑前敲论文敲到额头泛油的我决定出去吹吹冷风，顺便去便利店买个晚饭。

依旧选择了那条小道。这条路又小又窄，两侧是茂密高大的水杉林，天色一暗，就有些漆黑，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总让人觉得有些阴森。中途摆放着三个大垃圾桶，除了丢垃圾的人，平日里少有人经过。从树隙洒落下些月光。传来不知名的鸟儿的一声啼鸣，倏地又恢复了寂静。走了大概五十多米，一个小小的分叉路口出现在眼前。左边通往晾晒衣服的小草坪，右边出去则是人行大道，中间是一片桂花树林。我停住了脚步，因为我发现有一只猫正端端正正地蹲坐在一棵桂花树下。它好像在发呆，望向人形大道的方向，一动不动，夜色中我隐隐看见它覆着黄白相间的毛色。无形的时间之钟滴答作响，依旧一动不动。它也是。我也是。风从树梢上空吹抚过境，枝叶摩娑，漱漱作响。

“或许它正在便便呢。”我不由地在心底暗笑了一声。

这一笑却如同投细石于镜湖，终于打破了僵持的静止，涟漪轻推，我抬起脚，向着右边走去。

不一会儿便闪离出阴影来到了灯火通明的大道。透过几重枝隙，回头看那只猫，它姿势不改，依旧静止在桂树下。

一辆送外卖的电动车疾驰而过，我将自己拉回，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看了看，微信消息堆积到了290，还有两个未接电话。我按下侧键，屏幕重归黑色，放回口袋，长吐一口气，向着不远处的便利店走去。

快要到便利店时，那棵树出现了。像往常一样。像每一次我经过这里一样。

月夜，偷走一棵树

习惯性地抬头。还是那么美，那么别致。正是深秋，青黄的叶子稀稀疏疏，但这稀疏错落有致，在月色和灯光的双重照射下闪闪烁烁，别有一番韵味。小而可爱的扁圆形叶片星星点点，悠然地散落在条条枝桠，仿佛一颗颗小行星规矩地守在各自的轨道上，互不相扰，又遥想问候。偶有茂密处则层叠交掩，光影相彰，让人想起山水墨画中浓重的那一抹。浓淡相宜，轻重互缓，亭亭如盖的树形轻盈但不至于遇风飞折，稳重又不至于沉甸矮拙，在这棵树上我感到一种美妙而奇特的平衡。人声车声在耳畔如波涛起起伏伏，然而我的内心平静恍若与世隔绝。你实在是太美了。这颗星球马不停蹄日夜运转，然而你是如何做到伫立于时光中央而不为所动的呢？你是如何隔离出这样一个宁静平和秩序井然的小宇宙的？我实在不解，同时无比歆羡。所幸的是，我能够像此刻一样，在每一次经过的瞬间，分沾到一点隐秘的静谧之味，并体验到那种美妙的平衡，哪怕只是数秒。

“真想偷走你。”我望着树，这样想道。

“你是属于我。我想要拥有你。”占有欲再次蔓延，“或者我买下你。毕业后我就把你运回家，种在乡下老家的院子里。”不过，好像很贵，我肯定没这个钱。有点泄气，但还是欣然接受了现实，偶尔做做梦也是好的。

“毕业了我也会时常回来看你的。”

风势愈发紧了，吹得头疼。我扯了扯衣领，长舒一口气，走进便利店，月色和冷风都被关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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