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4日
昨天写完辞职信后，刚好Ambition打电话，看着从2013年的2月开始慢慢熟悉的号码，我直接接了。电话那头是接线员急切的声音: 你明天下班能去替个班吗？我问到: 请问哪里? 她回答: xxx 中心. 脑海里立即想起来怀特村里新建的那个护理中心。于是毫不犹豫的说: 没问题。预定吧！
当天依旧继续跟进疫情，同时早上不用上班对时间就没有什么概念。到下午13:30刚过，我在邮局帮寄女儿在网站depop转卖她用过但还可以继续用的小物件，Ambition的电话过来问: 在路上吗？我一惊! 上班开始时间弄错了，之前上过几个上午班是14:30下班，于是给自动默认成下午上班开始，其实他们有点沿用当地附近Hospice的做法，上下午交接班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重复，以免上午太忙而来不及。下午班直接13:30接班，然后上午班的小伙伴才有空写病程录还有其他各种记录。如果来不及交接班，下午的小伙伴直接上手帮忙让上午班的小伙伴先喘口气，然后再交接班。
为啥我说小伙伴们呢！那里好几个在当地 Hospice 乔迁新址后转过去的，从第一次去两个旧址先后上过班已是好几年。怀特村的旧护理中心也替过几年的班。但是跟那里106岁即将107岁的老奶奶相比，我们都是照看奶奶的小伙伴儿们。虽然刚过去时基本都是临终关怀入住，而很多稳定后不错。头一回在那里上下午的班，还带个护生，从来没觉得那么闲过。然后各种花样开侃，迎面遇到推着助行器过来的一个奶奶，大家一起加入对我年龄竞猜。因为好几个员工说我30岁吧，给他们看我兜里揣的女儿照片说我骗他们。我直接单膝跪奶奶面前扬起笑脸问: 您也猜猜看? 她笑着低头瞅我乐成一朵花的脸，细细端详后说: 快40了吧? 立马表扬一下，顺便给她看女的一张小的舞台照，然后她说她以前也跳舞。一个满头小辫儿的护理员直接在她面前举腿来个360度转圈，大家笑成一团。
新入住的一个老爷爷还没稳定下来，小伙伴交班时就说: 虽然诊断一堆还骨转移，人实际看不出来，精神头不错。我乐着跟她分享前一天我还遇到个骨转移的，大口喝啤酒不说，还欺负我说我汉语没他好，英语没他溜，当着大家伙的面欺负我红口白牙冤枉我骂他洋鬼子。其他人不懂，我是百口莫辩也得申明没说。不过短时记忆是真差，发药和他叫人时陪聊几次，基本3分钟内问两次我名字，笑着说樱桃，就是树上长的那樱桃。点头笑着重复两次树上的樱桃，然后我拉过一边的凳子坐他床边，他自然的拉过我的手话其他。说电视上正跑着的橄榄球运动员是他xxx朋友，我笑回: 您真幸运! 再告诉我他女儿叫什么? 他面前哪张照片是她? 回看一眼笑回: 她真漂亮! 继续花式侃。各种捧是必修。实在无词时，乘着他问女儿在哪时? 我说: 您先歇着，我去找找。然后不着痕迹完美溜开。
苏珊也喜欢喊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甩开我带的护生或者带着她集体陪侃。告诉她带的那管子，我见的多了去了。前后五年在一个年轻人的照看中心，每天玩十几个那样的小泵，有啥问题都可以问我。而且很多入口量可以的时候，从管子进去的会慢慢减少。有的抗生素没液体，那些可怜的年轻人们常年残疾体弱抗生素抗感染是常事，很多抗生素耐药后，医生会开一些胶囊之类的抗生素口服也可以。她那咳嗽试过各种抗生素迁延不愈也可以在医生和SALT确认后试试看效果会不好好一些? 新开的抗生素没液态的，我跟上午的小伙伴也是第二天上班的小伙伴反应了。她会进一步确认。
我们还交流了她床头那些照片都是谁谁谁?她让我分别拿起来后给她看，一一说是她三岁时的照片，她年轻时的照片，还有三个孙子的照片。我也给她看我兜里女儿舞台照。兰色喷雾也给了，还是偶尔会咳喘，但是聊得笑容满面。再也没听她喊人。以前每次上午忙着听她喊，想找人过去说话时，听着闹心。今天终于陪侃到位，也就不喊了。晚饭后也就累了睡了。
106岁的奶奶住最边上一个屋，大多数时间是躺着睡着了，房间窗户对着橄榄球场。静静地睡着时大红的发带一丝不乱且精神抖擞的绕在假发套外，发套下漏出来几缕全白的头发。睁开眼睛时眼睛放光，第一眼看到我就说她喜欢我上衣。喂药时她边不急不慢的吃药，边跟我笑侃。还说请我帮她窗帘拉上，做完后满脸笑容的说谢谢。最后说晚安，她笑着说记得常来看看我还好不? （Come back to check I am ok?) 笑答会的，退出房间。最后一次去看她时，她微微睁开眼说: 我没事儿。接着闭上眼继续睡。离开时轻轻半掩房门。梳妆台上大红的发带绕着假发套静静的躺在那里。
出来后忍不住跟小伙伴们说: 希望我到106岁还能那样就好了。太甜了！（How sweet!)下班时村边的橄榄球场人声鼎沸，小伙子们奔跑着叫喊着。窗帘拉上也应该能听到那青春活力的声音。奶奶今年秋天会107岁......
夜色里奔跑叫喊着的小伙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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