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
文/云物农语
很多时候,大街上都有流浪汉,年轻的、年老的等不同年龄层次的。男性居多。
刚开始他应该是没打算流浪的,有自己的行旅箱,换洗衣服,甚至还有几个小钱。但找工作四处碰壁或受人骗后,对找工作不再抱希望,他想这时回家也不太合适,男人自应有担当。他本想回,但又觉脸无光,在外受了委屈也不回。接着,活下来成了唯一的大事。住宿不再去小旅馆,他常在夜深人静后,卷缩在街铺门边或干燥点的桥底。吃的也差了,没有多少钱再去买吃食,一日一餐或干脆没吃。实在饿得难受了,他开始瞄向餐馆的垃圾桶。
煲汤后剩下的大骨头或客人没吃尽的残羹余饭尚多。他不是刚开始就吃的,那时是不屑的,且有些嫌弃,味道太差、不干净……渐渐他接受了不劳而获,每天定时去那几个有希望填饱肚子的蓝色桶里探宝。日子一旦顺畅了,其它的都成了浮云。拖着的行旅箱走路太累,外面别人丢弃的衣服很多,要换了捡就好。当初他那唯一的当宝贝的箱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无情地遗弃了,换成了一个不大的轻背包挂在肩上。身份证也不知落在了哪里,一直没用过它就自己走丢了。现在他想最好把自己的名字也忘记,忘记家里,忘记回家的路,曾经的一切全都抹去 —— 从依稀的记忆里消失。真正的流浪,现在,他才正式开始。
在城里生活是没有世外桃园的,到处都是人、车,还有不少同行竞争者。他被迫辗转在城里游荡。为一口果腹的残食,他与人动过手。为一个同为流浪的彼此当宝看的饮料铝罐他还被人打破过头。很多时候他都选择沉默,他实在干不过人家,但有时又不服气,不偷不抢还要受人欺负?他知道人多势众,但他一直没找到志同道合的盟友,孤身一人在城里漂着。
南方的城市是最适合流浪的,冬天冷也不会冻死人,夏天虽然蚊子多了点,还算好过。他不知不觉间在城里过了一年多吧,他自己也没去记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流浪的。
他对城里的公园早已逛得烂熟了,有一天他突然想去郊外看看。身上暂时还有点零钱,几天不捡废品也不会饿着。
他出发了,沿着一条马路就往前走,不回头地往前,没有目的地走着。沿路的风景他没心情去欣赏,路牌看也不看一眼,他不怕把自己走丢。现在他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走得不想走了再停下来。他走过人行道,上过高架桥,穿过隧道,看到房子越来越少,楼层越来越矮,路边还不时有几个水坑。他回想起了家乡的场景 ——门口的水塘鸭子在悠闲游着。这该是城外了吧,这城可真大。他开始有点想念起家来,也不知道家里人过得还好不好,有没有人找过他。他不想回家,现在的样子实在不便面对家人。
郊外的土地让他感到亲切,草木是自然的味道,空气里也有花果的香甜,他开始留恋起这里来。他走到一处引桥底,那里是个不错的住处,桥面宽阔,底下坡缓而干燥,通风良好。
这新桥底绝对没人会来打扰,他选择在这里安家。先到附近找找旧床垫,这在城内随便能捡到的东西他找了好几处小巷也没见影儿,最后看到了一个架子床的木方散在墙脚,不远处还有一块厚模板,虽没有钢丝床褥舒适,至少睡在这满布水泥灰的模板上会干爽点。这样也好,在家里睡惯了的板床还是想念的,这以后刚好圆了梦。
他分两次把睡觉的东西搬到了桥底,随后又去置办其它家什,只要是丢在外面的,他感觉用得上的,他都往桥底运。经过近一个月的建设,他的床上挂了蚊帐,还用木板与木方三面挡了外面的视线,接着又在靠山坡地上开垦出了一小块地,他准备自种蔬菜来吃。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他悠闲而舒适。白天他去山上的果园里逛逛,顺几个果子吃,有时也会摘个瓜回来煮,生活算是暂时有了着落。本村的人对他不了解,见过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他总是在不经意间活动,因为他时间实在太充足了。
他的菜地种了红薯、空心菜、辣椒、茄子、西红柿、黄瓜、冬瓜等很多品种,这些都是村里人家地里拔来的菜苗,三五十棵的栽在那里,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为雨天不方便外出而准备的瓜——亲手种下的也结了果。他还在草房贮存了方便面和大米,养了只花猫和一条黑狗。他外出时就由猫狗看着家 —— 他的世外桃园。
他在这里住下就真的没再想过回家了,后来摸熟了地,他常去村里的墟地上看人下象棋,有时手痒也会指点一下。每次还算好棋,别人也不太反感他,算是接受了他吧。他在那里生活了一年又一年,他感觉从没有过的轻松。在家里干活太累,还没钱,在城里吃的丰富但常被人欺负,在这世外桃园无忧无虑很是悠闲。
日子在七、八年后的一个午后被打破了。有个摄影爱好者,不知什么时候把他拍进了片子里,还上了报纸。有细心的民警根据失踪人员信息把他对上了号,最后联系上拍片的人一同找到了村里。家人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还活在世上。那天只有他哥哥一人来与他相认。当在世外桃园见到他的时候,兄弟俩人没有言语,谁都不知说什么。哥哥想,“你既然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又不与家里人联系,不回家呢?”他在想,“我都这么多年没回去了,你们怎么就没有忘记我呢?”彼此没有说出心里。也许,他是主动选择的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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