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看到我表妹的叔叔工作的时候出了事故,进了重症监护室。我问了问我爸,说是工作的时候从高处摔了下来,摔了脑子,医生说希望渺茫。
这位叔叔是个电器工人,帮我家装过电路,每次家里电路有问题都是找的他。他家离我家很远,但是每次找他他一准来。
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年快过年,家里线路坏了,找他来,爽快答应了,进了家话不多说,拿了镊子就开始忙活,都是些很小的问题,却也没听他一句抱怨。
他忙活的时候我在旁看着,他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声音粗犷,拿着镊子上下挥舞,有着典型的技术工人的形象,至今我努力想回想起来他的模样,却没法办到。但是他认真挥舞镊子的动作却记忆尤深,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线路,镊子的尖头游荡在各种红线蓝线之间。
他对待这把镊子,或者说,他所做的工作,是一种喜爱呢,还是只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我无从知晓。但是这把镊子,却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伴随着他的上下挥舞,被很多像我这样的人所记着,或许这是它的意义,也是他生命的意义。
走的时候叔叔坚决不收钱,说这是小问题,我一琢磨是个小问题,叔叔要收个20,30到也着实不好开口,所以我拿了包中华想往叔叔袋里塞,叔叔死活不要,他说,沁是你妹妹,我是她叔叔,我们都是一家人,是亲人,不讲这个,你这样我下次可没法来了。说完叔叔就走了。
现在叔叔这样的遭遇我还是难过的,希望他能好起来。随着自己年纪的增长,从前总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谁谁谁去世了也慢慢变成了自己身边的人。
奶奶走之前不认识人,眼睛浑浊,神志不清,我去看她的时候,她不认识我,嘴里嘟嘟嚷嚷也听不清楚。我和奶奶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她一个人深居简出交集也慢慢变少,所以直到她去世的那一刻,我都没有太多的悲伤,她老了,病了,糊涂了,走了,我都觉得这是自然的,很平淡地就接受了它。
我看看我爸,他也很正常,没有太多悲伤,日子还是照常进行着。奶奶下葬那天,爸爸忙了一天,晚上喝酒的时候,还笑嘻嘻的,然后回家上厕所的时候,在马桶边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一样哭着说,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喊完这两句,就再也没有眼泪了。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起来睁开眼,就想到了奶奶,想到我在她家吃饭的时候,她总是让我吃红烧肉,自己却一口也不吃,嘴上说着吃过了。想到这里,我心里就一阵发闷,是啊,我以后也没有奶奶了。虽然小时候关系不好,但是我还是时常想起她,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否有意义。
今年早些的时候,小姨走了,她是个聪明成功的女人,却有病在身。但是这几年每次见她,她都满脸乐观,丝毫看不出生病了,年前还和我聊她的一些对待生活的看法,积极而清晰。但是她走了,这么快,可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悲伤不起来,只是想起来她微笑的脸,想起来她对我说,你有机会一定要去更大更广阔的地方看看。所以事实呢,就像我说的,我钦佩她,喜爱她,但是她走了,我却悲伤不起来,只是想起她微笑的脸,这对她,我亲爱的小姨,是否有意义呢?
20岁出头的时候,青春正好,我有着虚无缥缈的梦想和不切实际的需求,我感觉自己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完成,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要去做。这种执念使我异常害怕死亡,害怕未来,害怕得难以入睡,这种如笑话般的突如其来的想法却深深困扰着当时的我,我拼命想爬出泥潭却越陷越深。
但是生存还是灭亡啊,这个问题,真是不能越想越多的,让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不念过去不畏将来,踏踏实实活在当下,或多或少地留下些印记就足够了。
囔,要我说生命的意义啊,就是奶奶的红烧肉,是小姨的微笑,是这上下挥舞的平凡的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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