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诗经里的那一脉窈窕的沉鱼水,响彻了千年。
那是文人的浪漫。是它山之石镌刻灵魂的回响。
水之源,在泉,在山。
最爱的是章丘诸泉。梅花泉,开在蓝灵灵的水里,腾空而起的是秋雨的吟哦,自然的不羁。那种蓝,是天空小时候吧。要远观,那自然的伟力令喧嚣的我们干瘪的不成样子。在她身边,唯有沉默,是最虔诚的膜拜。漱玉泉,要坐下来看,那是清照醉酒后的的清舞。诸泉带着涤荡众生的使命,漫围了寺庙,湿透了“清净自在”的佛号。孩子们不看泉,也不看庙,只踩着水,在水花里参透了他们的时光。
地脉,在章丘的群山里,博动着自然的神谕。
章丘,一别,已是三场秋雨。
秋雨浇透芭蕉的时节,心里总惦记着泉。我计算着,默念着,琢磨着,默念着,计算着,流动着,那秋雨慢慢沉进群山,在土层中一滴滴过滤,在地下河的历史里如琢如磨着另一层千里江山。眼看白露到了,泉也该到了!
不是章丘的泉,是泗水的泉!章丘的泉留在想念里,我知道,我的故乡,有洙泗的源头!孔夫子被柳下惠之弟盗跖凌辱的山脚下,那里有一片泉林!
山水是自然的文章,文章乃岸头的山水!不奔赴这场梦里夜里夜里梦里盘算过千遍万遍的约,又怎能对得起那千年的流淌,又怎能对得起这秋雨的苦心!
还是与邵青云,邵力夫。
不与此二雅客前往,写不出诗。
一早就出发了。有人说泗水很穷。道路的牌坊上,写着“诗书襟怀”。这是最大的富有吧,摩天大楼毕竟是舶来品,高不过十八米的故宫之高,才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文化敬畏。没有敬畏,一切都是虚妄,如梦泡影。
天上的云彩变幻着前行,泉林被关在一片故宫般的红墙里。
告知负责人我们是来写诗的,他破例开了门。
失望,面前是施工队围起的铁皮。
惊叹,铁皮后面是水晶宫里翻腾着的红沙!泉眼里涌腾着红沙!他照例被石栏杆围起来了。只在东北角开出一个小孔,泉水一出小孔,立刻虎啸龙吟,恣肆成了十方世界。红沙泉,是庸人的刻石,泉好像并不喜欢。我叫他“开天”。那翻腾的红沙,状如天地初成时的岩浆翻涌,称之为开天当之无愧!他翻腾得更欢了!这是泗水的源泉,是天下文章的活水。
泉是不能拦的,也拦不住的。泉林里的其他泉,被困在一条条狭长的水道里,无人懂他们的歌,只是默默地把灵魂化作油画般的水草,舒展着他们的镣铐。
甘露泉,可以亲近的泉。也翻滚着细沙。伸手就能摸到,沙里有掉落的石块,探身近泉,顺着泉眼向里摸索,捞起一块块时空里的错乱,呼噜噜,它喘了一口气,几连串的眼泪冒出来,我知道,它在感谢一个懂它的人。
泉也是无助的。在等,等一个能听懂它痛苦呻吟的诗人。
与章丘诸泉相比,泗水的泉,小胆。
每一眼泉水,都流着气泡眼泪,你悄悄走过去,它就不哭了。伤心到不敢伤心。
青云,为他们一一摄了影。我和力夫坐在陪尾山的尾巴上,留了影,那里叫“子在川上处”。出来泉林时才知道,那座山,是报恩的白龙被雷神击杀处,不免伤怀起来。
林的东南角,有康熙乾隆船型行宫地基,其他地方没见过,没让青云和力夫去,我也没去登临。
高兴,泉还在流。伤心,因为泉不开心。
在甘露泉边写了一首诗
剥石放小泉
天机由更欢
白头也看得
秋叶洗阑珊
张知白 写与白露收
被解放的甘露泉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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