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6月7、8号,我在镇上的考点参加高考。
那年,我18岁,距离那场刻骨铭心的爱情整整两年。
高考那两天的晚自习,我们把所有的试卷撕个稀碎,把纸屑从楼顶一洒而下,纷纷扬扬,告别我们的青春。
高三,黑色的六月,落了榜,意料之中。
雨一落,树叶上便有许多雨滴,一滴滴落下来,倒像是眼泪,掉进了我心里。
我说我不想再念大学,我想去外边看看。
我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落榜的。
高中那几年,迷上了写小说和文章,上课写、下课写、体育课写、晚自习写。
到现在为止,我写的都不算真正的小说和文章,就是自己随便描摹,是上不了台面的。
邻居家院子里种满了栀子花树,一树一树的花开了,白的圣洁无暇,在高考的那一月,分外的芬芳。
树下那个忧郁的少女,踮起脚尖,轻嗅花香,采摘回一大束栀子花插在装满水的瓶子里。
我一直认为我是不好看的,不是纯白栀子,也不是鲜红玫瑰,只是一株平常的狗尾巴草。
许多平常不如我的同学考上了大学,她们兴高采烈地来约我玩,一起去吃火锅。
其实她们并无恶意,但在我看来,却是如芒在背,就以各种理由推脱拒绝。
我想到哪里去呢?
出去就有人问,考上了吗?多少分?
我只感觉到世界这么小,到处是雨季,没完没了的雨季。
但无论境遇如何,我都会把自己收拾妥帖干净,穿上漂亮的衣裙到处游荡。
父亲问我,母亲问我,哥哥问我,姑姑问我,所有人都问我接下来什么打算?
母亲说,不成的话,就去学护理吧,女孩子,将来做个护士,挺好的。
因为从小体弱多病,吃了太多药,所以一直很讨厌医护行业,是没可能选择去学护理的,而读大学,仿佛已经是一个遥远的梦了。
这次我没有哭,夜里戴着耳机反复听邓紫棋的《泡沫》。
那天,依然在下雨,父亲去上班了,母亲上街去了,同学打来电话,说她的哥哥在深圳有家公司,需要英语好的员工,而我英语一直也不赖。
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忽然就有了一个念头,我要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于是和另外几个同学约好,我们要去别的城市,我们要出去走走。
18岁的我对大人世界里那些既定的规则,默守成规的生活方极其式反感,我想要打破所有的框架。
和家人商定好之后,装好行李,揣着父亲给我的八百元就义无反顾的走了,我终于为自己做了一次决定。
我决定了18岁这年,我要去小镇外边看看。
走的那天下着雨,我的心情非常沉重,眼睛里一片模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有些伤感,却觉得自由了,终于没有人问我分数了,终于没有人问我是不是考上大学了。
坐上火车,我的腿开始发肿,嘴开始发干,但我一定要坚持。
28小时后,终于到达目的地,刚下火车,就迎面袭来一阵热浪,没走几步就浑身湿透了。
我随着人流走着,不知哪里是尽头。
晚上,同学的哥哥开车来接我们,当我下车,把行李提到宿舍后,差点累趴在地上。
简单收拾之后,就倒在床上。
那是我第一次工作赚钱,除了个别刁钻之人外,同事大多都是老乡,对我们照顾有加。
白天做好简单的工作,午休前、晚睡前我都一直在读地摊上买来的张爱玲,脑子里反反复复的思考,为什么张爱玲会爱上那么渣的胡兰成,他根本不配得到张爱玲的爱情。
深圳的太阳离我很近,阳光很毒,几个月下来我又黑又瘦。
我对文字近乎痴迷,每当在公司看见报纸,都会收藏起来,以防被同事扔掉。
那天顶着烈日,和朋友爬了很高的山,就为了在山顶上隔海观望香港。是啊,我兴奋极了!
母亲应该是明白我的,我一直想去看更大的世界。
当晚打电话给她,说我今天看见香港了,就和我隔了一片海的距离。
18岁的我,为了看到香港,是多么有劲又多么狂热啊!
如果一个人只是在脑海中想像,那么,永远只是想象而已。
可是当我真正看到香港时,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香港,更像一颗明亮的星星,它落在了地球上。
夜里,我坐在广场的石凳上,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热热的,一直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流,开始我只是默默流泪,后来,我干脆放声大哭,哭的声音很快被夜晚乘凉的人淹没了。
和那些咆哮的人声鼎沸比起来,我的哭声是那样小,甚至微不足道。
很难说的清那是一种什么心境,刹那间,我感觉自己变得很轻,轻的仿佛要飞上夜空,我感觉自己变得很渺小,渺小的要被热空气吸走了。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这句话后来被广泛滥用,颇有调侃之意,但在那一年,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它真正的含义。
我无比地迷恋深圳的新鲜感,也是在那里,我去到了佛寺,从此与佛结缘,渴望上师为我指点迷津。
我享受孤独的状态,在人潮里,看着人类退了来、来了退,我想通了,人生也是如此,进进退退,不可能一直向前的。
我也决定了,回去读大学,我已经完成了我的第一次体验!
尽管回去我要低下头忍耐,可是,我想要继续阅读,只有大学里有大量阅读的时间,哪怕它是个不入流的学校。
回到家时,给父亲买了他喜欢喝的茶叶,递给母亲一套护肤品,我说:“妈,涂在脸上,保准年轻十岁”。
人生,是需要进进退退的。
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高考只是人生的一个小起点,真正的人生,其实才刚刚开始。
上大学后,我重操旧业,阅读写作,好不快哉!
大学里还有几次乌龙事件,被未成年小学弟告白,当场跟在我身后索要联系方式,我自然是冷漠拒绝。
还被老师误解怀孕,原因是有一个同名的女孩,她妈妈给学校老师打电话询问近况,说她在家里老恶心呕吐,害怕她不自爱。
老师误以为是我,跑来宿舍询问同学,我是否有男朋友之类的。
同学自然是不相信的,因为我的状态已经达到了成仙成佛的境界,每一天除了和最要好的同学一起去教室、食堂、宿舍,就是一个人呆着,手捧一本书,如饥似渴的阅读着,不管外界如何风云变换,我自怡然不动。
听说这件搞笑的事情之后,我真的是哭笑不得,别说男朋友,一个异性朋友都没有,女朋友倒是一大堆。
后来有人问我,你是一直这么坚持阅读的吗?
我说,从不识字开始就爱上阅读,十几岁岁前,读的断断续续,高中后到今天为止,从无一日间断。
我笑着告诉她,我曾经放弃过,不是不再爱阅读,是暂时停下,因为放弃是为了更好地往前走,找准方向,再继续坚持。
还有人问我,中学大学里那么多人恋爱,你就一个人坐角落里读书不寂寞吗?
我说从不,我享受孤独,但我不寂寞,我有东西源源不断地生长出来滋养我自己。情爱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风使你快乐,云使你欢心,阅读更能让你快乐,人间如此多美妙之事物,又怎会寂寞呢?
人类需要恋爱、结婚、生子,他们需要这些东西,圆满自己的人生。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需要圆满自己生命的东西是什么,我不需要刻意做什么来给谁一个交代,我也不需要用来证明什么。
我只需要成全我自己。
是用一生一世与文字相伴,是用一生一世去行走,路上有灵魂契合之人相伴自然求之不得,如若没有,也怡然自得。
我希望用我一生一世的所思所感、所见所闻,去帮助别人,去实现我的价值。
感谢18岁那年的远行,它让我明白,有些人生必得经历挫折,有些花儿必得等待春天。
虽然有些花儿的春天来得晚一些,但每一朵花儿,必有它自己花开的模样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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