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左拉。
在一个并不算特别的日子里,我听到了乔任梁因为抑郁症过世的消息。
无数人为这个年轻又幽默的大男孩哀悼,我在心痛之余,抱着手机抖若筛糠。在阳光明媚的初秋,我提早感受了一遍寒冬。
那种濒临绝望,丧失希冀的感觉,仿佛无法根治的毒素一般顺着血液飞速流淌,恨不能冲破每一个细小的毛孔,掌控着这具身体。
在那个触屏手机还不普及的年代,网络还没有这么发达,狼街十二少还是大部分中学生崇拜的对象。我是一名湮没在众生之间,沉默寡言的,面无表情的,邋遢的女生。
彼时家中供两个在市里上学的孩子,父母忙于工作,父亲向来少言,母亲一直强势,姐姐住校。每早醒来,背着沉重的书包,与父母同时出门,每晚回来,独自面对黑暗空洞的房间,一天比一天更加沉默。
那时候是怨恨父母的。
我的骨子里生长着无穷无尽的叛逆枝芽,在每一个漆黑的夜里疯狂滋生。同时我又胆小如鼠,不敢违逆强势的母亲严格的要求。
如此久了,我学会了任自己在课堂发呆,学会了荒废学业,学会了自以为是的欺骗。
除此之外,我是深切体会过校园暴力的。并不是所有校园暴力都如少年Z一样,我经历的,是另一种形式,却威力无穷的暴力。
唾沫星子,是真的可以淹死人的。
十三四岁的年纪,没有崭新的漂亮衣服,没有足够的零花钱,没有足够好看的眉眼,没有一级棒的成绩,没有开朗外向的性格。
我却该死的仰慕着同班俊秀的少年L。
每一个女孩子都该有倾慕的权利,每一个女孩子都该有沉默的权利,每一个女孩子都该有嚎啕大哭的权利。
我没有。
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无需通过耳朵就可以直击内心。班上的同学都知道,左拉喜欢那个少年,楼上班级喜欢L的阿雪在某一个清晨不屑的说左拉你不配。
想要中伤一个人,何须更多?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成年人,而是似懂非懂的半大少年。他们毫不吝啬脑袋里仅有的肮脏词句来对付他们讨厌的人,他们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嫌弃和避讳,他们毫无顾忌,肆无忌惮。
我的男同桌以辱骂一个对他毫无威胁的女同桌为乐,我也曾回到家里同父母说起,却被一句“你不招惹人家人家能和你不对付,你看你姐,她怎么从来没这些事”赌回了从那之后七年来我所有的委屈。
我也从此忘了怎么笑。
曾有一把刀扎在我的肩头,隔着校服,我能感受到刀尖锋利尖锐的触感。握着刀的手,属于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子,他大概想看到我受惊的表现,那个玩味的笑容像魔咒一样刻在我的脑海里,他说,你怎么不害怕。
是啊,我怎么不害怕。
可是,我怕什么呢。
我不哭不笑,不吵不闹,我无坚不摧,无所畏惧。
冰冷的刀片曾在手腕上方停留,碎玻璃曾划过稚嫩的掌心和指节,脚步曾在药店门前徘徊,手曾放开过窗框,眼睛曾在过马路时紧闭,拳头曾狠狠击打着胸口。
不止一次,我动过轻生的念头。
我庆幸当年刀片的不够锋利,庆幸比疾驰的车辆慢了一瞬的脚步,庆幸改不掉的恐高,庆幸扎的不够深的碎玻璃,庆幸在药店的那一刻犹豫,庆幸友人温柔的救赎,庆幸最后一点点留恋,也无比感谢当初年少的我尚且不够坚定的心,让我活到二十一岁,有了足够的勇气走二十一岁以后的路,有了会爱的意识,明白什么是不舍和不甘。
我从没有嚎啕大哭过。
那种敏感又无力的情绪却从未离去,它从来都在我的身体里,每当我表现出了一点点脆弱,它就会张开獠牙,伸出它藤蔓一样的手臂,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与快乐的我争夺掌控权。
我用了七年来学习微笑,仍被人说做面瘫和冷漠。我用了七年来掩饰自卑,仍在无人的地方弯下脊背,蜷缩在角落里。
所幸,我已经触摸到了阳光,尽管此时已经错过了最无忧的青葱岁月,虽然晚了一些,但我还是努力着,还是遇见了带我感受阳光的人们。
如今我真诚祈祷,所有有抑郁症倾向和正在承受抑郁症折磨的人能够拥有更多的爱,也能够去爱,爱身边的人,爱这个世界。虽然你们看到的天空是灰色的,你们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但是我希望,希望你们能够不放弃,这个世界,还有明朗的晴空,和陪你一起分担重负的人。
也真心祈祷,这个世界,可以给他们多一点爱和勇气,哪怕是一只伸向他们蜷缩身影,拉他们站起来的手,都是一场神圣的救赎。
我叫左拉。
名字的寓意是黎明。
我曾沉浸在沉沉暮色里无法自拔,感谢走近我的人,感谢没有放弃的自己。
我正在走向真正的黎明,一场我的救赎。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