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普通的日子,太阳依旧升起,白云依旧游荡。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即将穿上凤冠霞帔,我即将踏往未知。
母亲一早就起床,我听到她的脚步声,在这头响起,倏忽又到了那边,然后到了我的屋前,轻轻的唤我,声音里夹杂着一些故意压抑的兴奋。
我假装没有听见,小屋里的床、柜、椅子,蒙着一层灰突突的色调,窗户未开,但能听见树梢的小鸟叫声,一起一落,自由婉转。鲜红的嫁衣,昨晚母亲就叠放整齐,安安静静的置于桌上,桌上的铜镜,晦暗泛旧,不知它在照映着何样的光景。
蒙上被子,只露出眼睛,盯着帷帐顶,一个两个的小孔,把我网罗其中。
多希望时间慢一点,让我再久留一点。
当母亲唤我的声音开始夹杂着焦急的时候,我知道,终究还是要踏出这一步的,或早或晚或此刻。
衣裳略有些紧,笨拙又蛮横的将我包裹,有种陌生的强制性,我无法挣脱也不可能挣脱,我还是懦弱的。
我没见过那个人,那个会将我的下半生烧成灰烬的人。他有三房夫人,他还有很多钱。
当媒人踏过我家门槛的时候,我正在绣一双鸳鸯,绣了一半,她带着夸张的语调,张口让我一惊,针刺破了手指。我凝神听着她跟父母说着什么,听不真切,手指上的血滴落到布面上,染上了红色,让那只鸳鸯变得妖异又古怪。
母亲走过来,眼角眉梢带着笑意,以及一种受宠若惊的得意之色。她告知我,再过几日我将嫁到苏府上,我只是一个聆听者,好像事不关己,听罢浅浅一笑,说全凭母亲与父亲做主。
鸳鸯不再绣了,我终日坐在窗前,旁边是一条河,三两棵垂柳,如今落尽了叶子,突兀的枝条,了无生意,明明在春天还是绿意盎然,树下一人,衣袂飞扬。
此时再看一眼窗,依旧是如此景致,以后可能再不能看到这窗外杨柳青青。
抿过胭脂纸,嘴唇披上了一层美丽的颜色,红,像我滴在鸳鸯刺绣上的那一滴血的红。
媒人提过亲之后,有邻近好事的妇人前来向母亲打听,得知是苏府前来提亲,她惊讶羡慕的朝我屋望了一眼,却又换上了一副略带鄙夷可惜的神色,她与母亲悄悄说,苏大人家财雄厚不假,风流浪荡也是真。我假意从她们附近经过,她笑意盈盈喊我一声,母亲拉着她到了别处。
估摸着吉时快到了,母亲前来与我梳头,梳子从头顶慢慢往下,梳到发尾戛然而止,她教导我过门后的一些礼仪,她说,以后你便是苏府的人了,眼神有倏忽的黯淡,流露出一丝的不舍。
蒙上红纱,看着周围就像变得腥风血雨,一个不高也不胖的人,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是一朵红花,脸上是一副随意和高兴。
我踏出门槛,恰如当初媒人踏进门槛。周围的声音嘈杂纷乱,我听到有礼乐,有小孩子的喧闹,有父母略带谦卑的笑语,唯独,听不到我自己心里的声音。我匆忙的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身体好像不听使唤,自顾自的往前走,掀开轿帘的轿子,犹如一个牢笼。
我苦笑,不过如此。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