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记忆~味道

作者: 文心剑胆 | 来源:发表于2023-12-15 16:42 被阅读0次

    童年是最美的。

    童年的味道也是最值得回味的。

    (一)腥油膏

    小时候,植物油很贵,算得上是一种奢侈品。

    当时有个换油的,隔三差五地敲着声音清脆的木梆走过巷子,并大喊一声:换油来……要油的人就会喊住他用蓖麻籽换油。

    那些年,农民们刚刚拥有属于自己的田地,可以自由安排自己要种的作物了。大家都会在玉米地的两头各种一行蓖麻,蓖麻浑身都有用,它的大叶子夏天可以冒充草帽,秋天可以收获蓖麻籽换取食油,剥下来的麻线有人收购了做麻织品,剥了麻线的麻秆还可以做生火的燃料。

    当时,家里的油具只有一个白瓷的小油壶,用这壶喝水两三口就喝完了,盛油却需要好久才能用完,因为炒菜的时候仅舍得滴几滴,还不常用。

    炒菜常用的油是腥油膏。

    腥油膏是由猪肉里那一团最便宜的“纯脂肪”加热化成油水倒进陶瓷碗中冷却后形成的,使用时挖一小勺放入锅里,入锅即化。

    于是,菜里没肉也能吃到点荤腥,还省油。

    后来,生活慢慢发生了变化。肉和植物油也成了普通的食料。

    腥油膏渐渐变得令人生腻,遭人嫌弃,肉摊上再不见那团脂肪的踪影,有也没人肯买。

    这些年,吃猪肉总感觉味道怪怪的有一股猪骚味。怀疑有污垢,清洗数次后开水烫一下依然有猪骚味,便把猪皮、两头切掉抛弃,还是去不了猪骚味儿。

    一天,忽然忆起童年时母亲炒肉时总是化几块膘肉做油,便扔进几块膘肉化油,随着“哧”声响起,肉化出一汪油水,一股童年时最熟悉的味道钻入鼻孔,于是用这种油炒肉。这一次,菜里的猪肉居然没有了猪骚味儿。

    后来,又试过几次,皆是如此。

    原来,总吃出猪骚味儿不是猪肉吃多腻了,而是烹调油没有用对。

    (二)饴糖

    小时候一个秋天,我和小伙伴从幼儿班放学回家的路上,一辆解放卡车飞驰而过,在马路上甩下几个大萝卜后就没影儿了,我和小伙伴们一人捡了一个。

    我把萝卜抱回家,妈妈说这是个糖萝卜,糖厂收了制糖用的。

    于是把它切了,用大铁锅煮水,最后熬了一锅水,把萝卜渣捞去,将那一锅水煮成一碗倒进一个小罐子里,每天舀一勺给我冲水喝,味道焦甜焦甜的……

    这个味道,永远留在甜甜的记忆里。

    今年秋天掰玉米的时候,我看着满地的玉米秸秆,嗅着田野里扑面而来的秸秆散发出的清香,想起小时候在田里,父亲用镰刀削了一截秸秆让我嚼吸秸秆芯里的甜汁,满满的童年味道……忍不住掰了一根绿绿的玉米秸秆,嚼吸起甜甜的汁液,收完玉米,我便搞了几根秸秆带回家,以继续回味童年味道。

    刚拿回家里,婆婆就说现在的秸秆一点也不好,有化肥、打过药,没有过去的甜,过去的秸秆很多人拿来熬糖,现在的秸秆没人要……

    秸秆也能熬糖?我马上想起小时候母亲用糖萝卜熬的饴糖。

    厨房后婆婆种的玉米已收回家,只留下一排秸秆站了一溜。我挑青色绿叶的折了一堆回来清洗后切成段,扔了一锅,加入水熬起来。

    婆婆又说:现在的秸秆不能熬糖,都上了化肥打了药,我种的倒是没打药也没上化肥,可现在的秸秆就是不好,都上过化肥打过药……

    当香甜的气味飘满小院。窜门的邻居问什么味时,她说是在熬秸秆,现在的秸秆不能熬犟着非要熬,现在的秸秆不好,都是上了化肥打了药的……继续着她学来的社会流行调。

    锅里的秸秆听不懂,继续卖力地散发着香气。

    待我捞去秸秆,傻眼了——水份都进了秸秆,锅里仅剩下几口水,倒了一杯,几口就喝光了,而秸秆段儿里却吸满了水,我放在嘴里一咬,一嘴浓浓的甜汁,于是用弄饺子馅时挤萝卜汁的手段想把汁水弄出来,试了一下明显不给力。

    忽然发现一旁的饸饹床,决定用它试试。

    饸饹床果然给力,就是把秸秆段压在里面挤的太实,不好往出掏渣子。

    太费劲了,但也没别的办法。快榨完秸秆段时,我忽然想起绞萝卜汁的布,便用布包了秸秆段压榨,压完把布往出一拉,秸秆渣就顺利出来了。

    终于压出半锅茶色汁液,我将这此汁液熬成一小杯时已经有了粘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熟悉的甜香,我舀了一勺用开水冲着喝,感觉与记忆里童年时喝的饴糖一模一样,父子三人都没敢喝,只尝了尝,便认为不好。

    我喝完这碗甜水,才发现锅里剩下的“童年味道”正慢吞吞突突着棕红色的泡泡,已散发出一股甜中带焦的糊味。

    熬糊的饴糖像胶体一样紧紧粘在锅底,好在没有焦成黑炭。我赶紧把它们收集在杯子里。

    虽然熬制的不好,但至少把童年的味道熬出来了。

    (三)毛豆

    已经多年没有看见毛豆了。

    小时候村里以种玉米为主,谷子为辅,黑豆见缝插针种在玉米行间,高梁、蓖麻等则种在两头做护卫。

    黑豆的青春期就是毛豆。

    毛豆皮绿绿的,剥开后里面的豆粒又粉又嫩又大。打豆子的时候,黑豆一打就哗啦啦跳出来,而嫩豆子则总是被打扁。因此,打豆子前会把豆枝支起来晒干,嫩豆子没长够,晒干会缩得很小,没多少份量,大家干脆把它们摘下来煮毛豆吃……

    可惜现在没人种豆,单独一家种容易招兔子和两条腿的“兔子”,只好放弃。

    毛豆的味道,长久以来只能出现在回忆里了。

    (四)玉米

    玉米最好吃的吃法就是煮嫩玉米。

    但最有味道的吃法还是煮玉米粒儿——把收来的玉米中长得颗粒少的脱下来,再把这些颗粒囫囵倒进锅里煮,由于偏老,须煮的时间长一些,期间不断添水。

    煮的过程中,玉米诱人的香甜便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挑逗着人的食欲,这时候,人就可以在玉米尚煮得半生不熟的状态下少量少量品尝了。

    熟透后小半锅可以煮到满满一大锅,颗颗开花褪皮,最令人心生欢喜的还是揭开锅后扑面而来的香甜之气——一股童年里秋天的味道,藏着收获的喜悦。

    煮玉米粒儿,在我这里已不是单纯的美食,而是一种收获季节必有的神圣仪式。

    这个仪式,我不曾间断过。

    煮老玉米粒的水很甜,只有我一个人爱喝,给别人就会倒掉。所以每年秋天煮完玉米,大家负责吃煮玉米,我负责和大家一起吃完煮玉米,然后喝玉米水。

    (五)红薯

    小时候最喜欢吃红薯了。

    当时物质匮乏,没有菜市场,庙会也不多,买蔬菜农产品全凭等着走街串巷的人吆喝。

    待到红薯收获的季节,等来卖红薯的吆喝声,最快乐的就是小孩子们了。

    还隐约记得集体分过一次红薯,母亲一手抱着我,一手提了个大萝筐去分红薯。

    地址在老姨家祖上留下来的大厅房里,这个厅房很气派,上面有一圈雕着花儿的大砖,厅房很大,堆着一大堆红薯,围着一大圈人,还支着个账桌……现在还常梦到这个场景。

    分到红薯,回去我便吃到了人生中最刻骨铭心的美食——煮红薯。刻骨铭心到每见到红薯或想起红薯,就会同时想起这个厅房里分红薯时的情形,甚至会想起当时目击到的人物的脸。

    长大后有一次和大人闲聊,聊到老姨家的厅房,我将自己记忆中这段场景讲出来时,父母都显得很惊讶,认为我当时那么小,应该没有记忆才对,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还认得遇到的几个人?其实,队长常去我家,我早就认识,另外几个都是邻居,我也熟悉。

    至于为什么能记那么清楚,大概是因为喜欢吃红薯,所以常想起红薯的同时想起这个场景,重复想起的次数太多,便挥之不去了。

    后来自己有了田地,便不再依靠集体分配粮食,那个厅房自此长期落锁。我见到这个厅房,依然会想起分红薯的场景。

    父母自己也种过几年红薯,但长得不大好,就没有继续种。

    现在,仍是那么喜欢吃红薯,却再也吃不出小时候那个味道。其实,现在喜欢吃红薯,已经不是为了吃红薯,而是为了品味自己记忆中那消失已久的美好童年……

    (六)水果

    小时候,春夏之交时,只有杏、桃、李子。因为这些水果不耐放、隔夜就坏,所以买的很少,偶尔品尝品尝就可以了。

    秋冬只能见到四种水果,一种是苹果,一种是黄梨,还有柿子和青枣。都是当地土生土长出来的品种。

    苹果、梨一下树,就有人满大街小巷地吆喝了卖;枣子一般是老了卖干果的,鲜枣卖的很少;柿子一般冬天才有,生了涩口,熟了一团稀浆,我不太爱吃。

    苹果尚青时还好吃,酸中有甜、脆脆的,搁久了便又绵又沙,不好吃了;只有黄梨最耐储存,家里一买就是一大筐,买回家用棉被捂着,随吃随取,要吃整整一个冬季。

    因此,家里有果树的人,秋天一般都会先处理掉苹果,只留下一部分黄梨给冬天卖。

    黄梨,放多久都是原先那个味道,即便外面的梨皮生皱老去,一刀切开,里面仍是雪白如玉,又甜又脆。就像老顽童,外面多老,内里也有一颗纯洁如初的童心。

    唯一注意的是,黄梨最受不得冷,受了冷,它外面不动声色、童颜如昔,其实里面早已僵如死灰。

    现在,本地黄梨很稀罕,已见不着了,全被批量收购走,能随处可见的都是外地品种的雪梨。

    虽然黄梨没了,但多了许多小时候通过课本认识、根本没有见过的水果:西瓜、香瓜、山楂、龙眼、香蕉、桔子、榴莲、火龙果、葡萄……它们摆满各大超市的货架,令人眼花缭乱。

    这些水果足以淹没我童年吃过的水果的味道。

    (七)蔬菜

    小时候见到的蔬菜比水果丰富多了。

    萝卜、芥菜、圆白菜、小白菜,辣椒、青椒、西红柿、茄子,南瓜、北瓜、黄瓜、豆角,土豆、胡萝卜、香菜、芹菜……

    据说,我刚学会吃东西以后最爱吃的就是萝卜,别的都不好使。

    这一点,母亲给我讲过很多遍,她说我那时,不太喜欢吃鸡蛋,喂我鸡蛋我就推开,不管是蛋花还是蛋末我都不要,但把煮过的萝卜丁放在碗里,我就自己抓着吃,吃得很高兴,吃完还指着碗要。

    至今,我还喜欢吃萝卜。

    它不但是我的蔬菜,还是我的水果,甚至有时候是我的神丹妙药。

    因为萝卜,可顺气、开心、解滞。

    (八)酸枣

    秋天玉米收获的季节,我的心早已飞向田野。

    儿时,学校会专门放七天秋收假。

    那七天里,我会一边掰玉米,一边想着摘酸枣。

    当掰到有岸的地方,父母就会指着酸枣,让我去摘酸枣,然后我的小衣服口袋里便装满了酸枣……

    直至今天,酸枣仍是我加快速度掰玉米的隐形能量。

    尽管知道岸边不一定还留着酸枣。

    因为这些年酸枣十几元一斤,早有人提前下手,将其摘得片甲不留了。

    买来的酸枣,都是红的,可惜我更喜欢的是青酸枣。

    (九)野菜

    儿时的野菜很丰富。

    常吃的有刺角菜、曲儿菜、刺崩崩、扫帚苗、灰灰菜、千穗谷、小蒜。

    每种野菜都对我的口味,我都喜欢。

    除了小蒜可以生吃,别的野菜都得过开水。一过开水一大堆就变成一小团。

    野菜春天是菜,长大就是草了,所以野菜大多是从田里间出来的。

    独有扫帚苗会在地头留几棵,因为它春天是野菜,秋天就是大扫帚,人们会拔回家去稍加整理用来打扫庭院,用起来特别顺手。扫帚苗长大后体型很美,天然不必修剪就是圆球状,还可以充当夏季的园林草。

    现在,田里除草都用除草药,不但野菜被杀死,常见常用的药材也了无痕迹。

    野菜的味道与童年一样,永远躺在了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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