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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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一点也不懂温柔，吹得脸颊生疼生疼。万千变化的气象里，我一直费解，他怎么会这么不解风情?

      一大早，迎着刺骨的寒风陪父亲前去打吊针，每次父亲着急都要早早出门前行，我慌慌张张紧随其后。瑟缩着瘦瘦的身子沿着景西北路急速向前，清晨冰冷的阳光，紧紧包裹着我，在这个稍作停留会把灵魂都冻得凝固了的季节，周遭行人同样匆匆，穿插着从我身边仓促而过。

      我使劲在纷乱的人群中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当目光无比清晰地捕捉到前方那个熟悉背影时，脚步因情绪而缓了下来。我看见他把双手放在半截的灰色羽绒口袋里，脚踩白边深蓝旅游鞋上支撑着已经变形的双腿，走起路来起伏不平，步履维艰、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移动着……这副瘦弱的背影，我亲眼目睹了他的壮年、中年、老年和迟暮之年……

      推开记忆的大门，我的思绪穿越时空，定格在生命最初的起点，去揭开薄如蝉翼的面纱，轻轻触摸着这份久别的思念。――那是一位年轻气盛的小伙，草长莺飞的日子里，也曾血气方刚、怀揣梦想。可命运偏偏不随人心愿，一生总会出现很多拐点，他一辈过着连自己都始料未及的生活。

      起初，退伍后回到地方，在离家不远的小镇工厂里工作。开头几年还比较安分守己，渐渐地不安于现状，开始倒买倒卖做点小生意，贩卖些木材、药材、粮食……反反复复来回折腾，怎奈辛辛苦苦每年下来日子还是捉襟见肘，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又因地理条件的原因，他努力用自己的方式竭尽所能去支撑着一个小家。

      小生意做着一直也没啥起色，又辗转托熟人到单位打些零工，记忆中我已捋不清他这样的反复有过多少次。直到步入中年，他开始经营车辆，紧接着又来市区开了家超市，整天起早贪黑、忙忙碌碌，生活没有持续的难，同样也没有连续的易，不断折腾终究有了起色，生意从此做得如鱼得水、有声有色。

      日子，一去不回，时光匆匆，总是向前，岁月已把他的桀骜不驯打磨成一个两鬓斑驳的老人。某天，他说在城里呆腻歪了，不想操心，就想歇歇，和家人商量后放下生意，下定决心回到生养他的那片热土，拿着锄头把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勾勒出一幅幅精美的画卷。

      我的求学之路几乎很少见他，一辈不善言辞、沉默寡言，有次开学他去送我，由于涨河把去往学校的两座小桥都冲垮了，他挽起裤腿，先把自行车和粮食一起扛起，摸着石头小心翼翼地在没过腰部的洪水中吃力的走着，那时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紧紧地揪着。瞅着、瞅着……放下车子又返回来背我，趴在背上因为害怕我是闭着眼的，今天我已记不清当时的感觉。只有他扛着自行车的镜头，清晰地在我眼前闪烁。

      流年岁月里他和我总是分分合合、聚少离多，刻骨铭心的事实在少的可怜。只记得每年年三十，他有写不完的对联，不知从什么时候应上名了，村子里家家户户找他写对联，有些乡邻把红纸放下就走，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又要裁纸，又要研墨，一撇一捺专注的身影暗示我，己欲立而立人 ，己欲达而达人。

      今天在人流中，望着一生奔波，半生坎坷的熟悉背影，我哽咽了……

      我与那个背影越来越近，前方十字路口背影在红灯下呐呐停步。扭头在人群里寻我，他的视线和我的眼神隔空交会。我快速上前喊了声：“爸”，随手紧紧挽起他的胳膊，此刻看见俩个身影叠加在斑马线上，一高一底，借着绿灯的掩护，并肩而过……

背影

                              执笔于2018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