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世界一如既往的冷漠,不尽如人意,可是这两个时间段的我,依旧不改初衷,拼命挣扎想活下去。
“向疏,是因为你啊。”
—— 序
第一章、命运把我们扔在同一条岌岌可危的路上
小年夜,大雪纷飞,马路两侧张灯结彩盛装以待,只为新年的到来。两行看不到尽头的栾树被雪花覆满,七彩光束之下,车水马龙,构画了一个灵动的童话般的冰雪世界。
好美啊。
何絮躺在血泊之中,身下流淌的热血蒸腾着这个寒冷的夜,痛已经麻痹了神经。何絮的眼睛脆弱地颤动了几下,看到有一片极美,极清透的雪花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睛里袭来凉意,她终于支撑不住,阖上了眼。
……
盛和别墅区,有一栋在一众色彩中显得极不合群。白色屋顶下是褐色的高墙,落地窗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几丝光线从帘缝中钻出来,仿佛隐秘的东西藏在一处窥伺,透露一股阴森,路过的行人不禁加快脚步,毕竟再向前走,光芒四射,饭香四溢。
别墅内,二楼主卧室的床上躺着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床侧站着他的父母,母亲手里攥着一个黑色锦袋,放置在胸口,嘴唇上下蠕动,念叨着些保平安的福语,父亲的眉头紧锁,表情严肃甚至有一丝阴沉。水晶吊灯打出深黄的光晕,吞噬着床上的少年。
……
市医院内,同时派出去两辆救护车,向两个不同的方向飞速始去,刺耳的警鸣划破长空。
半个时辰后,两辆救护车一前一后,停在急救中心的大楼前。
一个心脏衰竭,命悬一线。一个车祸导致主动脉破裂,心脏及心包损伤。科室里忙做一团,心脏复苏,止血等一系列,错乱刺耳的声音盘旋在房间上方。
何絮坐在病床上看了眼惨不忍睹的自己,转而看向那个刚站起来,从床上跳下来的少年,轻飘飘地没有力气。
何絮的灵魂很早就出来了,她恍然,原来世上真的有鬼一说,那她现在就是鬼了么……但是她不能离身体太远,总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像扯气球一样扯着她,活动范围有限。
“你叫什么名字?”看到少年吃惊的模样,她生出一股前辈的处变不惊,居高临下之意。
少年没有回她,先看向门口的两个有些佝偻身影。
“喂!”何絮大呵一声,表示不满。
少年面色不该,轻轻转过头对上她的眼睛:“我们死了吗?”
何絮听到‘死’字,看了眼床上血淋淋的自己,长叹一声;“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我已经死了。”少年眼里满是落寞。
何絮听到他如此笃定的语气:“你怎么知道?黑白无常没来勾魂,说不定还有救呢!”
“小时候有人说,我会在这一天死去。我平时很健康,心脏一点问题也没有,现在是应证的时刻了。”
少年迈着步子,其实是飘向他的父母的。
“对不起。”他伸展手臂揽住那两个一瞬间垂老的身躯。
何絮下意识的偏头垂下眼不看,再抬眼时,雾气从眼眶飘出来。她,何絮,这一辈子,没有阖家团圆的命,希望下辈子她也能有个家。
何絮飘到他们面前,轻揽上他们三个人的身躯。少年带着一丝茫然看她,她扯出一个笑回望说:“我就抱一会儿,谢谢你啦。”
不知是不是死了的原因,何絮活了十八载,竟然觉得生命中没有一刻能超越此时的感动,因为这陌生的拥抱,阴霾和孤独尽散,浑身轻松。
可这是不是代表她的灵魂也要散了……
何絮头靠在少年母亲的肩上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向疏。”
少年依旧满眼落寞。
“很久以前你就知道,你只能活到十八岁吗?”何絮轻声的问,似乎害怕戳到他的伤疤。
向疏的思绪一瞬飘到很远,迟了几秒才缓缓点头。
何絮看他这幅神情,只觉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
“如果我还有救,我愿意分十年寿命给你。”
小时候,在孤儿院熄灯的夜晚,她经常很晚才睡,睁着双大眼睛看着窗外的星星许愿:如果能见到爸爸妈妈,我愿意用十年的寿命来换。
院长妈妈说十年可长了呢。
向疏忽然笑了,说:“谢谢你。”
何絮摇头:“谢谢你,让我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不孤独。”
……
在何絮的意识里,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之后,她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消失之前她还紧紧的抓住了向疏的袖子。
一切都静止了,她真的没有死,但是灵魂永远要被封存在躯壳里了吗?她迟迟未醒,也感知不到疼痛……
向疏是在清晨睁开了眼,太阳初升,树上的雪被光笼着,金沙似的一闪一闪,世界是有色彩的,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
侧了头,母亲和父亲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不过表情并不放松,向疏近乎贪婪的看着他们,没多久,他们醒了。
“老公,你看到没,疏儿醒了……醒了!”他母亲摇晃着父亲的肘腕,两眼激荡着泪花,高兴的像个孩子。
“是啊,是啊,真的醒了……”父亲显然还有些迟钝,十几年日夜缠在他们心口的魇,终于在今天散了,有些患得患失。
他们靠近,害怕碎了似的不敢碰他,只不断的询问他感觉如何,饿了吗之类的。
父亲去买饭的期间,向疏把和何絮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母亲,不料母亲脸色大变,又要掩面哭泣。
“十年时间很长,能陪你们那么久,我很满足了。”
向疏觉得身上渐渐有了力量,从床上坐了起来,握住母亲的手:“妈,别哭了,我们去看看她吧,现在应该醒了。”
母亲回握他的手:“好,我们是得去感谢人家。”
打听到病房就在隔壁,向疏和母亲进去。
何絮脸上缠着纱布,腿上和胳膊上甚至还打了石膏,向疏把窗帘拉开,阳光进来,何絮像一个破碎脆弱的人偶,被颤颤巍巍的拼凑完整,向疏忽然觉得,生命是如此让人敬畏。
医生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来,也许明天,也许很多年,甚至一……
向疏打断医生的话:“谢谢您,我相信她很快会醒的。”
医生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一声浅叹,走出了病房。
向疏把墙角的两个凳子搬来,一个给母亲,自己坐下一个。
“那个人还跟您说了什么?除了‘活不过十八岁’的话,还有别的吗?”
她还没醒,向疏觉得自己活着,命像偷来的。
母亲把黑色的锦袋从兜里掏出来,解开盘扣从里面拿出一块符文纹路的老翡翠,黑色的挂线是动物的皮毛捻成的,她把翡翠挂坠带在何絮脖子上,又合上掌心在胸前祈祷,喃喃不知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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