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俨萝自认并不心大,只是一个小女子要在现在这个世道生存,有侍卫和没侍卫差很多的,至少她至今没有遇到过抢匪,庄子也多了些劳动力,虽然是暂时的。而且,怎么说呢,世家要面子,与世家比邻总比鱼龙混杂的地方好得多。
有时间考虑尊严问题,还不如想些更实在的,比如说今年冬天怎么过,怎么让庄子上的老幼病残过得更好一些。
苜蓿种植太多,张俨萝深觉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苜蓿收割之后,她俨然已经成了地道的老农,姿势那叫一个标准,动作那叫一个熟练!
只是,直到一个孩子还支支吾吾问她,可不可以留些三叶菜让他们带回家煮着吃,别全都喂了羊,她才反应过来这东西在这个时候是也是菜来着,所以自己比老农还差着经验和认知直接体现出了现代人的通病—自以为是。
拿草当菜当然是相当可以的,于是每天辛勤劳作如同蜜蜂的庄户们碗里多了一种草,不,菜。
也许是因为运气好,又也许是上天感念张俨萝这个庄户娘子每天为庄户们的摘果大计发愁,或者更现实一点说,因为有了被她称为防护用品的苗弩的支持,在她准备到塘子里去捞泡了俩月的竹子的时候,庄户们终于带回来了第一批野果。
她最先注意到的不是地上的挑子,而是庄户们脸上的笑,远远一看,她就知道收获肯定不错。
走近了,才看到挑子里的东西,板栗、榛子、野梨还有青柿子。
不错,不错,收获颇丰嘛。她对庄户们的成果很满意,并就此进行了表扬,然后当场就收了酸梨子,并把板栗和榛子让厨房炒了分给庄户们。
庄民们表示看不懂,呆成了一地木头桩子。
张俨萝一挑眉:干啥?想造反?给你们什么就收什么呗,难道还想把酸梨子也带走?门儿都没有!
李山又站了出来,言说板栗和榛子都是好东西,平时只有皇家和贵人们才能食用,庄子上采了回来就应该只有庄主娘子能用,他们只要有酸梨子吃吃已是庄主娘子厚赏。
张俨萝、张俨萝立马板起了脸,让做饭的临时厨子立马把板栗和榛子都给炒了,分了下去,并命令十天内所有的人必须把分配到的板栗和榛子全部吃光,否则吃大锅饭打菜抖勺的时候多抖两下。
每人分到一大盆坚果的庄户:……大约可能有几天不用吃饭了。
也分到了一盆的侍卫们:……劳动有收获,内心却有了一丝好像本不该有的感动是怎么回事?
张俨萝指挥着人把梨子送进了仓楼一层,哦,还有青柿子,然后转身把人都给撵了出去。
真是的,不知道自己面黄肌瘦啊?全年都没吃什么油水,坚果好歹能补补,特别是榛子,脂肪量还可以的。转身,她看着面前放着的属于她的两份最大盆的坚果,觉得自己虽然也面黄肌瘦,也需要补一下,但是好像吃坚果太多有些费牙……
吃坚果的事情可以慢慢来,庄子的老大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于是第二天她就挽着袖子和梨子、柿子过不去了,当然,是带着孩子和侍卫长大人一起。
刘宽完全不理解庄主小娘子的脑回路,呃,脑回路这词现在还没有,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意思是他现在搞不懂她到底要做什么了。
按说野梨子需要赶紧吃完才不会坏,青柿子酸涩并不能吃,小娘子却兴致勃勃搬这搬那,反倒是价格昂贵的板栗和榛子小娘子却眼都不眨地分给了庄户们吃,这操作让他有些许窒息。
索性他脸皮不薄,直地问了小娘子的想法,小娘子回答得非常干脆:“好东西当然要自己人用,野梨子这种一般人不爱吃的玩意儿正好酿酒,至于青柿子得窝熟了才能吃。”说完还让李山过段时间等柿子黄了再摘回来。
刘宽:“如此珍贵换钱不正好?我记得娘子一直觊觎在下的银钱。”
小娘子表示,自己用不着的珍贵东西才能卖,用得着的绝对不卖!
哦,懂了。
懂了就做事,酸梨酿酒封坛的事情归他了,若他以后自己也想试着做,现在正好试试手。
秋天的深山是物产丰富的,所以庄户们带回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庄子里的农妇们是勤劳的,于是织的布也越来越多,甚至还考虑到了季节问题,织出了厚实些的布料。
庄主娘子是神经病的,因为庄户们发现庄主娘子把在塘子里了很久的竹子捞了出来开始煮,煮了洗,洗了又煮,跟疯子的玩耍方式一模一样。不过,反正黑石头有很多,庄主娘子想玩就玩吧。直到某天,庄主娘子从一片竹帘上揭下一片轻薄的白色东西,并放到侍卫们新建的暖房火墙上焙干。
一张又一张,一摞又一摞,直到塘子里的竹子用完。
当了一回庄户们眼中疯子的张俨萝看着这段时间的成果——纸。
在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之后,总算是得到了洁白、韧劲足、不透墨的书写纸张,顺手还得到了她最想要的厕纸。
这,才是可以卖的珍贵物品!
刘宽:……这他母亲的是珍贵物品吗?是异常珍贵的物品!
“小娘子居然有这等手艺。”朱家娘子给他的惊喜太多。
“将军过誉了。”庄主娘子难得谦虚,并把除了自用纸以外的统统卖给了再次来到庄子附近溜达的谢留少年。
刘宽:“那么珍贵的蔡伦纸,你居然转身就卖了大半,不觉得心疼吗?!”好歹一点一点卖啊,个败家娘子!虽然知道肯定是都要卖出去的,但他看着还是有些心疼啊。
庄主小娘子就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不是你说的珍贵物品要卖出去吗?这些纸我一时用不完,卖出去换钱不是正好?”换的钱赶紧拿去买盐去。只是,这些钱好像不大对的样子,至少和她从皇家得到的钱不大一样,成色、重量都不大对。
有疑问就要问出来,旁边又正好有个有见识的土著人。
得到答案后:哦,原来是私铸的钱……他母亲的谢留,把她的纸还回来!
当然,卖出去的纸是不可能回来的,张俨萝的火气也被刘宽接下来的话浇灭了:“私铸银钱之事在各世家大族之中心照不宣,无一家例外。”谢王两家是最有诚信的,至少有八成真,更有的世家铸造的银钱价值尚不足原来的一半。
张俨萝虽然已经被刘宽说得没了脾气,但是却给庄子里的所有人下达了一个命令——以后卖东西,要么收官制钱,要么就以物易物,不得收私铸钱!
“为何?”刘宽又无法理解了,现在整个大南朝都默认了私铸一事,就连皇家都管不了,若都似她这般,也就无钱可用了。
张俨萝沉默良久,直到给梨子酒换坛子的时候才说:“我的庄户们都过得很苦,整日劳作以求温饱,若是连自己的劳动成果都不能得到等价交换,那他们就活得更苦了。”
刘宽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这是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帮着换酒坛子,并再次封了起来。
话说,南广朱家是怎么教养小娘子的?遇到这样的小娘子是这个庄子的幸运。
刘宽的感叹还没完,就又看到张俨萝让人把仓楼里放着的刚织好不久的布匹都搬了出去。
她……又要干啥?
张俨萝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当然是做衣服。”布匹除了做衣服还能干啥?
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看看胳膊腿儿都露在外面的孩子们,看看那些平日里都不敢出门的妇人们,再看看一身破烂进山的男人们,就算是不嫌碍眼,那也不能把人给冻死吧?
这时候做衣服正合适,妇人们织完了布手上也空下来了,正好一人做套新衣服,今年养的羊虽然还小不能杀,羊绒什么的还是有剩下一些的,不多,但是给孩子们的冬衣里加点还是可以的。
张俨萝还有点不好意思,还要劳烦庄户娘子们给她也做一身衣服什么的,她自己不会做衣服什么的,说出来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刘宽:……看你挺好意思的啊,说的要求还挺多,什么袖口要窄一些啦,领子袖口要用深色布料啦,肩背要加厚啊什么的,连衣服里面多缝几个兜这种事都说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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