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忙季节,整个庄子的大人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播种活动,除了庄主张俨萝,和几个不事生产的孩童,呃,还有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操练的侍卫们。
张俨萝自认蛀虫一只,然后看成天无所事事只知道操练的刘宽等人也不大顺眼。这些人,在建康城的时候住的是皇家的屋子,吃的是他们自己采买的粮食,现在倒好,吃她的住她的,她俨然成为了冤大头。
当冤大头不是她的风格,于是刘大侍卫长就迎来了来自小娘子看讨债鬼一样的眼神。
刘宽:“干嘛?”那眼神瘆人得慌。
张俨萝:“你们吃我的住我的,本来庄子上就没粮食了还要养你们,亏心不?”
刘宽觉得不应该这么算:“小娘子要是好好在建康城里待着,我和兄弟们不就不用吃用小娘子的了?还有,那几个筒车可是我们帮忙给做的。”还自掏腰包去买了几套工具来着,花的钱不少。
张俨萝可不管这些:“你带着你的人去给我挑石头去。”总之,不能闲着吃干饭。
刘宽:“什么石头?”反正弟兄们也没什么事干,操练也枯燥,但是挑石头是个什么操作?
于是张俨萝就带着一群挑着担子的侍卫往山里走,带着铁锹和铲子。
因为满山抓蜜蜂,她看到过煤,也看到过……带着金属色泽的黑石。
铁矿不是能随便动的,所以她不小心看到的黑石块一脚踢到了隐蔽处,今天要去找的是煤。
张俨萝提着根树枝往山里越走越深,刘宽眼中的疑惑也越来越重,最终忍不住问了出来:“你要找的到底是什么?如何确定一定会有?”
张俨萝一边细细地观察路上的各类石头,一边不经心地回答:“上次进山抓蜜蜂的时候我看到过,应该很快能找到。”嗯,地表出现的黑色越来越多了,要找的地方快到了。
在翻越了三座山之后,张俨萝总算是停了下来。她指着一些裸露在地表的黑色煤炭说:“就要这种黑色的石头。”
刘宽捡起一块黑石拿在手里掂量着,眼中的疑惑是越来越深,这种石头并不坚硬,也并不平整,到底用来做什么?疑惑深到他直接问了出来:“这种石头用来做什么?”
张俨萝翻了个白眼:“问那么多干啥?现在你们挖这种石头回去,过几天还得再挖另一种石头回去,反正你们都没什么事情做,挑挑石头就当操练了吧。”
众人闻言深觉这小娘子就是在折腾他们,但是刘卫长既然发令了,那就做吧。当兵的人都是穷苦出身的,白吃白住好像确实有些理亏,就当是哄小娘子高兴了。
小娘子也确实是高兴了,高兴的结果就是在庄子上下风口一个偏僻的地方堆了两堆小山似的黑石,然后又堆了两堆小山似的容易碎的白石头。
侍卫们累了很多天,小娘子终于放他们回去休息了,全都摊在了仓楼他们自己做的榻上不动弹了。现在如果有一个人让他们起来操练,一定会被暴躁的兵鲁子们打死。
所以,刘宽做了一回好上司,自己去跟着小娘子当护卫,顺便围观一下小娘子下一步要做什么。
小娘子没干啥,只是在带着孩子们玩泥巴,做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窑,再把黑石头和白石头一层一层堆进去,点火,烧!
他眨了眨眼睛,深觉小娘子最近这段时间在消遣他们,但是他又看了看小娘子隐隐凝重的神情,却又觉得似乎并不是消遣这么简单。
只不过,石头再烧也还是石头,能有什么用呢?唯一让人奇怪的就是那种黑石头居然能烧起来,感觉比木材更有用。
田里的秧苗已经快插完了,地里的作物也播种了,农妇们忙着伺候蚕宝宝,嫩嫩的桑叶采了一筐又一筐。烧石头很无聊,孩子们除了玩泥巴也就剩下跟着妇人们去采桑叶了,贫苦人家的孩子都早熟。
剩下刘宽守着张俨萝看着窑,一个发呆,一个盯着发呆的人。
终于,在刘宽无聊得想回去把弟兄们叫起来操练的时候,那一直发呆的小娘子摸了摸土窑,然后提了把铲子就离开了,并顺手把锄头和挑子给了刘宽,意思让跟着去干活儿。
干的活儿似乎又是在消遣人——把田间的路拓宽一些,然后压实。
就一小段路,还是在现在庄户们不常走的地段,刘宽看着小娘子削了竹篾在路上横拉几道,竖拉几道,然后打开土窑把里面烧过的石头取了出来和上水和泥弄得粘稠铺到了上面,细细用木板压平,并严令两天内不许人去碰!
当然,一系列的操作中刘宽是主力,用张俨萝的说话就是:“我一个小娘子有什么力气?你一个五大三粗也好意思干看着?”于是刘宽就陪着小娘子玩起了铺路的游戏。
庄户们虽然好奇小娘子又在玩什么,但是碍于庄主的威严远远地避开了。
张俨萝弄完一段路又去折腾着烧石头了,留下刘宽盯着刚铺好的路面不让人碰,于是他就成了最先发觉路面变化的人。
那铺好的石粉浆子凝固了,变硬了,两天后成了平整的灰石头!
他觉得很神奇,石头可以点着很神奇,石头能烧成粉很神奇,石头粉在和水后还能变回石头也很神奇。
但是他的疑问也是很明显的:“朱小娘子,你拓宽了路是要做什么呢?路宽了,田地就少了。”
玩泥巴的朱小娘子回答他:“本来田地也不多,少点就少点吧。”如此自暴自弃。
刘宽觉得朱小娘子有些话没说,但是不知道该怎么问,于是只要问了另一个问题:“朱小娘子何不去庄内看看妇人们侍弄蚕桑?”摘摘桑叶什么的也能玩儿,何必非得玩石头。
朱小娘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要是你们能把庄子里所有的路都用这种石头浆子给铺了,我就去看着她们侍弄蚕桑。”
刘宽想到又开始去山里挑石头的弟兄们,深觉不能再加重他们的工作量了,于是闭嘴,默默地同小娘子一起和石头浆子。
等庄子上所有的路给铺了一遍,并在庄子与田地之间铺了一块大平地的时候,夏天已经过半,除了必要的田间除草和灌溉之外,庄户人家白天一般都躲进了自己的家里避暑。
张俨萝自觉好不容易白一点的皮肤不能再晒黑了,也不得不乖乖地回了自己的院子避暑。
被折腾了好一段时间的刘侍卫长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松了一口气。
张俨萝窝回了自己的院子,等来了庄户们送来的第一批新鲜蔬菜——蚕豆,还是嫩绿的那种。
庄户把第一批可以吃的蚕豆送进了庄主的院子,问是否可以让庄户们收获一些嫩蚕豆食用。
送蚕豆来的是唯一会说官话的李山,他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娘子能让庄子上的人摘一些豆子吃吗?因为今年娘子和各位军爷在庄子上住,庄子里的粮食都给了娘子和军爷,整个春天庄户们全都靠吃野菜过来的……”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张俨萝也知道他要说什么,无外乎没粮食了,大家都靠着野菜过来的,现在有豆子可以吃了,想吃一顿正常点的食物。
张俨萝心里一阵酸涩,庄子太穷了,她知道。
庄户们的食物都送到了她的院子,她也知道。
她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行,注意分寸就行。别明年没了种子,今年交税的也要留出来。”这是她的回答。除了交税的和留种的,庄户们都可以取用,不要说什么要仓储一些,人才是整个庄子的根本。
李山千恩万谢地走了,外面很快就传来了欢呼声,张俨萝却陷入了沉思。
刘宽看着隔壁小娘子收到一筐新鲜蚕豆却没有一点喜悦的样子,只坐在门槛上看着远处发呆,走了过来:“今年收成开始出来了,为何小娘子不喜?”
张俨萝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刘将军明知故问。我的庄户们可是饿了整个春季,虽然无可奈何我只能装聋作哑,但是心里却也不好受。”做得最多,得到最少的就是这些底层的百姓。
刘宽觉得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隐隐还觉得有些愧疚。
张俨萝眼多尖啊,顿时看出了刘卫长那稍稍有点露头的愧疚,打蛇随棍上:“若刘将军有闲暇,帮我个忙吧。”
刘宽视线转向张俨萝,眼带询问。
张俨萝:“刘卫长可愿代我去多买些羊羔回来,让侍卫们每日打草喂养?”
刘宽:“……没钱。”就知道这小娘子时时刻刻盯着他的钱袋子呢,想他帮着买羊,门儿都没有。
张俨萝叹了口气:“不让你出钱。庄子上要养的,怎好让刘将军出钱,我这里出钱,只要刘将军和你的弟兄们帮忙买回来并每天打草养着就行。”这十来个人是皇家派来监视她的,能在平时帮忙就不错了,就算人家什么都不做干吃饭,她也不能把人家怎么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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