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4）
洛洋终于在絮絮叨叨的老岳嘴里听到了“放学”这两个字，焦急地看着他慢悠悠端起水杯，踱着步子离开了教室，在瞬间热闹起来的背景音中快速收拾好自己的书包，他拔腿就往后门走。
还没走几步就被半路冒出来的张晨拦住了。
“洋哥，这么着急干嘛，咱们去打篮球吧，我都和猴子约好了。”
“今天不行，我有事，”洛洋看着张晨抓住自己书包带子的手，皱了皱眉，“松手，我哥来找我了。”
“咦，峰哥来了，那正好，叫上他吧，我记得他打篮球很厉害的！”张晨眼睛一亮，到期末了，找个人打球比找人开黑还难。
“他刚下班，累了一天了打什么球，你也回去好好复习吧，小心暑假你爸又收拾你。”洛洋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张晨这家伙跟牛皮糖一样，答应了就得陪他打到天黑。
“哎呀，洋哥，哥们手痒，你就陪陪我嘛，我叫你洋爷了，看，猴子都发短信催了。”张晨一手拽着他的书包一手打开手机看消息，扫了两眼就骂了出来：“靠，孙子，放我鸽子，他要陪女朋友逛街，有女朋友了不起啊，重色轻友的家伙！”
洛洋看他愤愤不平地在那骂猴子，自己莫名有些心虚，他扯了扯书包，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好了，回家好好准备期末考，暑假了你才能理直气壮地找我打篮球。”
骂完之后就蔫了的张晨一脸哀怨地看着他：“猴子不要我了，连你也要抛弃我了吗？”
洛洋被他恶心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想骂他一句，身后传来洛峰的声音：“公共场合，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洛洋一脸笑意地转回头：“哥！”
“嗯，怎么这么磨蹭，我都陪你们班主任聊完了，你还没收拾好？”洛峰伸出胳膊，弯腰搭在洛洋肩膀上，盯着张晨笑，“小晨子，你缠着我家洋洋干嘛？”
“咦，还洋洋，峰哥，你可别毁我清誉，你家洋洋可看不上我……”张晨和洛峰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冷不丁被洛洋朝腿上踢了一脚，“哎呦，洋哥，疼，你这无影脚功夫越来越厉害了，把我踢残了你可得负责啊。”
“没事，尽管踢，踢残了哥负责。”洛峰继续笑着逗俩人。
“峰哥，我今天算是相信了，洛洋果然是你一手带大的，啧啧，瞧瞧，这嫡传的狠劲，我腿肯定青了。”张晨不甘示弱，他虽然打不过洛洋，贫嘴的功夫可是甩他一条街。
“早说了你不信，就是不知道你这张嘴这么厉害，是遗传的谁，”洛峰从兜里掏出两个巧克力糖来，一只丢给张晨，一只剥开纸皮，顺手递到洛洋嘴跟前，“好了，我带我家洛洋吃饭去，你去找别人玩吧”。
洛洋张嘴含住了糖，在张晨的“峰哥，你哄小孩呢”不满声中拽着他哥离开了教室。
洛峰一直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没放下来，洛洋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味道，身侧能若即若离地感受到他的体温。他边走边贪婪地享受着这份亲昵，觉得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好了，走一辈子也行。
出了校门，洛峰带着他走向停在路边的摩托车，洛洋这才想起来问老岳和他说了什么。
“夸你来着，他说，咱们班啊唯一能让我不用操心的就是你家洛洋了，我敢打包票，他肯定能上一中实验班。”洛峰十分自豪地向怀里的小白菜传达他班主任的话。
“那你怎么说的啊？”洛洋随口问道。
洛峰放开他的肩膀，从车头上拿过头盔戴好，从车座下拿出另一个小一些的递给洛洋，笑眯眯的眼睛从面罩后面看着洛洋，十分郑重地说：“我说那当然啊，我闭着眼睛都知道我家洛洋是要上清华北大的。”
洛洋拿着头盔，错愕地看着他哥：“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啊……”说完没绷住，笑了出来，站在那乐了个不停，老半天没戴好头盔，“我都能想象的到老岳的表情。”
“是的，他当时端着茶杯，看神经病一样看了我半天。”洛峰从他手里拿过头盔，松了松系带，然后示意他靠近。
洛洋默默地看着洛峰在那调整头盔，乖顺地让洛峰给他戴好，好半天没说话，等他从后面上了摩托车，坐好后抱着他哥的腰才闷闷地问了句：“哥，这帽子是不是给别人戴过？”
洛峰刚想发动车上路，听见洛洋声音不对，回头看了眼他：“怎么了？这帽子是你的啊，怎么会给别人呢，别瞎想。”
“带子变短了。”洛洋小声地说了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就是突然想到有人像他一样坐在洛峰身后抱着他，莫名地很不爽。
洛峰看着他想了想，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盔：“嗨，瞧哥这记性，前几天路上碰到我一高中同学，她放暑假回来，拖着行李，我就送了她一程，安全起见，我就让她戴了你的头盔。”
“奥，你同学啊。”洛洋继续闷闷不乐。
洛峰拧了下车钥匙，提醒身后的洛洋坐好了，然后发动摩托车上路。
“今天想吃什么？”洛峰目视前方，脸微微侧向身后，“怎么不说话了？”
“你想吃什么？”洛洋有气无力地问回去。
洛峰扫了眼后视镜，小家伙脸上明显的郁闷神色让他有些奇怪，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我们吃烤肉吧，我看前面有条街新开了家自助烤肉店，肉还挺全的，还有各式冰激凌，甜品，去尝尝吧。”洛峰骑了一段路，开口建议道。
“那就去吃吧。”洛洋往前靠了靠，趴在洛峰背上。
洛峰一边骑车一边琢磨着这孩子是怎么了，蔫了吧唧的，然后就听见把脸整个贴在自己腰背上的洛洋问他：“哥，你那同学是女生吗？”
洛峰顺口回他：“是啊，你怎么还想着她呢？”
“没，随便问问，”洛洋装作无所谓地说，“漂亮不？”
“还行，以前坐我前桌，学习很认真，”洛峰看洛洋开始话多了，都问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应该是心情好些了，自己也打开了话匣子，“她在北京上大学，人大的，很厉害，那天她在路边拖着行李往车站走，真是女大十八变，上了个大学完全变了个样，要不是她先喊住了我，我都认不出来。”
“奥，上人大了，挺厉害的。”洛洋听着洛峰说他同学，越听越不是味儿，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这是因为什么在那别扭，就更加郁闷了。
“那有什么，人大而已，你可比她厉害多了，我家宝贝将来是要在清华北大里选一个的，”洛峰又忍不住夸了一波自家弟弟，“到时候哥也能沾沾你的光，去高等学府转转。”
“哥，你想让我将来去北京上大学啊？”洛洋被他哥这一通夸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
“你不想吗？”洛峰看了眼后视镜，“哥是觉得，你这么聪明，成绩很好，也就这两所大学配的上你了。”
“可是我不想跑太远，”洛洋耍小孩脾气地在洛峰腰间拱了拱，“不想和你分开。”
“哈哈，别闹，哥开着车呢，快坐好，”洛峰腰间被他弟磨得发痒，“那怎么行，小孩长大了都是要离开父母的。”
“我现在没有父母，你又不是我父母，我不离开你。”洛洋继续耍无赖。
“谁说要你离开我了，你可是我的宝贝，将来不管你去哪上学了，哥都跟着你啊，”洛峰听得心里一软，自己怎么顺嘴就说出了那个词，“你一个人去大城市哥也不放心。”
“真的！”洛洋终于解放了他哥的腰，他抬起头，从洛峰腰侧看上去，看不到他的眼睛，只看到洛峰线条刚毅的下颌，“我去哪你都和我一起吗？”
“当然，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洛峰笑着低头看了一眼多出来的腰部挂件，“快坐好，别摔了，马上就到了，我们好好吃一顿，给你补补肉，最近瘦的不像话。”
“好！”洛洋听着洛峰嘴里一口一个宝贝，心里美滋滋的，先前的那点郁闷立马被扔到脑后去了，他坐正抱紧了洛峰的腰，“那我们可说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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