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jiǔ奶历经八十六载,终于在今天走完了她灾难重重的一生。八十六年间,她把人世间的苦难偿了个遍。幼年丧双亲,中年丧丈夫,晚年丧子、媳。她太老实木讷,不善言辞,不会表达,所以没有人知道,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之后,她的内心是怎样的痛苦和煎熬。
jiǔ奶生于1934年,幼小的时候,就成了孤儿,靠爷爷奶奶长兄长嫂拉扯大。难以想象,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受了多少委屈和世态炎凉。
jiǔ奶十六岁时嫁给了大她十九岁岁的我jiǔ爷。我jiǔ爷读过私塾,是我们村子里的小学校长兼教员。
婚后,jiǔ奶生了两个儿子,也就是我六叔七叔,日子虽然不富裕,但也过得去。在她四十多岁的时候,jiǔ爷因病去世,曾经的孤儿的又成了寡妇,好在六叔七叔已经长大成人。六叔高中毕业后参了军,没文化的七叔在生产队种地,是种庄稼的好把式。
六叔从部队复员后,先是在生产队搞小麦实验田,因为搞得好后来被推荐上了大学,毕业后成了吃公粮的公家人。在农村,家里如果有一个挣工资的,生活质量会有很多提高。jiǔ奶的生活也不例外。
jiǔ奶最幸福的日子应该是有了孙子绕膝以后,虽然成天忙忙碌碌但很快乐。好日子才过了十几年,老天爷似乎又想起了她,诚心跟她过不去,灾难再一次降临,七婶病故,留下三个未成年的孩子。祸不单行,两年之后,七叔又患癌不治离世。我不知道,人世间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又一个离开更让人痛苦的事。
jiǔ奶可能是被“天处潮了”(这是我们家乡话,意思是被老天处罚由此变呆变傻),从此变得麻木,不知悲喜。
孙子们就像长了翅膀的小鸟一样,一个个长大飞走了,都去了外省,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家里就剩下孤苦伶仃的jiǔ奶一人守候。这时的她耳朵又聋又背,腿脚不灵便,走路不稳当。她一人在家,谁都不放心,六叔只好留下来陪伴。六叔也有自己的家,六婶常年有病需要照顾,孙子上下学需要人接送,想带jiǔ奶去城里一起生活,jiǔ奶不愿意,年龄大了故土难离,哪里都不如自己的窝待的自在。
一时间,jiǔ奶何去何从,竟成了难题。最后,大家商议,由邻居家的女人晚上陪jiǔ奶住,白天吃饭由我五婶送。对于六叔来说,总麻烦邻居和亲房,不是长久之计。最后,终于下了狠心,将jiǔ奶带走和他们一起生活,也不用再心扯两处了。
在六叔一家的悉心照顾下,jiǔ奶生活得平静安逸。孙子们虽然都已成家,仍会不时回来看望她。虽然七叔七婶不在了,但因为有孙子,她生活的希望还在,精神支撑还在。
今天,jiǔ奶走了,她幸或不幸的一生终于画上了句号。愿jiǔ奶安息!
注:jiǔ奶中的jiǔ这个音我没有在字典里找到相应的字。jiǔ是方言,是“小”或排行最小的意思。我爷爷弟兄五个,jiǔ爷最小,所以我们称呼他“jiǔ爷”,他的妻子我们自然要叫“jiǔ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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