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未名的少女
突然一切又都消失了，周围一片漆黑。
刚才的火光不见了，烟雾不见了，高温不见了，身边的人也不见了。
明明应有的威胁都消失了，她却莫名其妙地觉得恐惧，仿佛有一条冰冷的蛇正爬上她的后颈，用无形的尾巴紧紧缠住少女的脖子，令她喉咙堵塞到几近窒息。
江叔……
她张口想要叫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黑色的空气似乎伸出了无数双手用力拉扯着她，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包裹起来，拖着落向看不见底的黑色漩涡。
父亲！母亲！
她向着虚无伸出了手，祈求着有谁能够再抓住她，有谁能够再救救她……
少女就这样惊醒了。
她使劲攥住被角的手已经沁出一片湿濡，麻木到酸痛，心跳剧烈地仿佛下一秒就会在胸口炸开。那阵黑影还未立刻消退，在她脑海里晃荡着全是刚刚差点被拉入深渊的那幕险景。
她怔了好一会，才略微地松了口气。
是个噩梦。
被压住的右臂传来阵阵疼痛抗议主人对它的虐待，女孩连忙翻了个身将手臂抽出，平放在床榻上。露出的白皙手臂上面还残留着道道未褪去的擦伤伤痕，看起来异常显眼。骨折的地方除了右臂之外还有左脚，除了这两处还未完全康复，其余的皮肉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室内有些昏暗，少女根据阳光照射的明亮程度判断时间已经不早。略微平复了下加速的心跳，她爬起来换上干净的便衣，慢慢地将床铺收整好，走到窗前拉开紫色绣花的窗帘，让被遮蔽在外面的阳光照亮整个屋内。
并不大的小屋里陈设简单而干净，木色贴石的墙壁，白色岩石雕刻出的窗台，沿边还有镂刻的几片云纹，浅淡的色彩搭配与窗外争奇斗妍美不胜收的花园形成了鲜明对比。
阳光轻柔地抚过她苍白的脸颊，在带着点点棕红的茶色长发上扑下环环光晕，照着颈间一块椭圆形的温润玉石时隐时现。阵阵浓郁的花香混合着隐约的药香从拉开的窗口扑面而来，少女惬意地深吸口气，站在窗前欣赏着外面植有众多花草林木的园地，想要借此驱散还在脑内纠缠不去的噩梦阴霾。
从这个角度望出去，她能够看到一圈圈环植的药用花草，还有不远处在水柳枝叶掩映下清澈柔美的湖水，与明亮湛蓝的天空。果然是个好地方，她想，用来大面积地种植药草是极好的选择，柳家不愧家大业大。
可是这里和自己的父亲究竟有什么联系？为什么父亲突然要让江叔……送她来这里？
少女柔软的唇抿成一道直线，海蓝色的眼睛里闪过几分黯然和悲伤。
正在她要陷入回忆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声线响起，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早上好！”
她循声望去，年龄相仿的金发少年站在园地的小道上冲她挥着手，灿烂笑容在阳光的映衬下也令少女心里不由得一暖。
她记得曾在廊道上碰见过几次这个少年，应是柳家的二少爷，并没有她所见识过的那些大家公子的架子，这让她心里增了不少好感。
“……你好。”她对金发少年礼貌地回应，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毕竟是寄人篱下，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跟人家少爷打招呼会不会不太合适……
很快少年帮她解决了顾虑。他对少女比划了个手势，道：“你能出来吗？”
出来？女孩愣了一下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这里只是两层楼，刚至腰间的窗户也不算高，虽然右臂和左脚都有些行动不便，但依照她的水平，翻出这扇窗户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左右看看也无人，少女对他点了点头，用左手为身体支点撑住窗框，右脚踏住窗框下方的贴石石缝一用力，便轻松漂亮地翻出了玻璃窗。
以右脚为重心平安落地后她看到了少年略带惊讶的表情：“好熟练，你经常这么做吗？”
“呃，大概。”女孩犹豫了一下算作默认，没打算告诉少年她在家里时的夜晚都是这么偷溜出门的。
少年友善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伸出手来：“我叫柳如是，你呢？”
少女抿了抿唇角，露出有些疏离却真诚的笑意，握住了他的手：“我叫月溪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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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型飞行器带着机器旋转的轰鸣声在专用场地降落，精铁桨片削切着空气带来阵阵破空之音，直到三十秒后一切声音都在总闸开关的控制下凝固静止。
一位风尘仆仆的少年走下飞行器，他一手扶着高门，身体站得如一杆锐利的标枪般笔直，披在肩头的紫色长发随风拂动着，任淡金色的阳光扑洒在身上，映得那双咖啡色眸子愈发清澈。
场地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个身穿黑衣的高大男子，面对这位身份显然不同寻常的少年，他微低下头，声音里的力度不高不低。
“欢迎少主回来，家主想要见您。”
名叫柳远藤的少年利落地拍上飞行器的门，将羽翼状的启动钥匙收进口袋。听闻此言，他唇边笑意尽敛，下意识地皱起眉峰。
“知道了。”片刻之后他回答。
黑衣男子欠了欠身，仿佛从未出现过地瞬间消失在原地。柳远藤则顿了顿脚步，展开极快的身法向中庭方向掠去，任凭身后留下一个接一个消失的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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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色严谨、精气细敛的中年人一手翻阅着泛黄的书卷，另一手弓起指节轻敲着全息投影的高级显示屏，两者不同于一个时代的东西在他指掌间却相得益彰，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他看着得力副手传来的消息报告，脸色有些沉重。中年人皱眉的表情颇像他的长子，如刀刻般坚毅的线条从脸颊顺到下颌，由此可以看出，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年轻的他在年轻时定也是让女子们前呼后拥的英俊少年。
察觉到门外几不可闻的动静和还无法控制得很好的能量释放气息，他唇角微微上扬一瞬，随即便抿成一道严肃的直线。
“进来。”
看似古朴的木门被推开，紫发少年悄无声息地踏进房内，向他颌首：“我回来了，父亲。”
“你这次完成得很好，藤儿。”柳成辉收起全息投影的光屏，顺手合上手边书籍，双手交叉着支住下颌，赞赏地看向自己的长子，“狄洛将军和蒋战都对你赞不绝口。”
柳远藤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但并没有其他太多喜悦的表示。柳成辉在心里暗暗点头，看来他的长子在取得古澳洲宠兽学校第一高手的头衔后并没有他所预想的那样骄傲到昏了头。
思及至此，柳成辉站了起来，步向书房另一侧的窗户，并对长子示意。柳远藤迟疑了片刻便走过去站在父亲身边，隔着开了一半的透明窗户，他看到了稍远处的两个并肩同行的人。
“她是谁？”柳远藤稍稍皱起眉，看着那个披着茶色长发脸色苍白的清秀女孩。她走路似乎有些不便，而自己的弟弟则体贴地放慢脚步配合着她的步伐。
“她叫月溪澜。”柳成辉同样凝视着长子目光所及的方向，“她是四天前被柳皓带回来的，柳家已经决定收养她。”
柳远藤颇感意外地挑了挑眉。柳家每年都会收养不少孤儿用来训练成暗卫，除了一部分家承之外，大部分暗卫几乎都是孤儿出身。只是收养个人的话柳成辉不至于还特意告诉他，而且从他父亲的行事和柳如是的表现来看，他相信这个女孩不会有那么简单。
月不是个多见的姓氏，数十秒内柳远藤已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所有他知道的名姓，然而一无所获。
心念电转，柳远藤已经明了几分，再开口时便带上了些嘲讽的味道：“我竟不知您何时有了收养孩子的兴致，那么我该如何称呼她，妹妹吗？”
“她不随柳家的姓氏，”柳成辉没在意长子的态度变化，依然不急不躁地道：“更不会在明面上有收养文书。你只要知道柳家现在是她的监护人就行了。”
柳远藤敏锐地从他刻意压重的那个词汇听出了端倪：“现在？”
“下个月她将随你一道去古澳洲大陆宠兽学校接受入学。”柳成辉没有回答他明显的疑惑，他像是思考了一会，才收起手对儿子下达了“逐客令。”
“去休息吧。”
柳远藤眯起眼睛端详着父亲的表情变化，一无所获后只得不甘心地欠了欠身子算作道别，临走时他尚且保持了应有的礼仪，没有将门摔得太响。
天知道他最厌烦的就是父亲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孔，还有那种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说出口的心思。
脚步顿了顿，他转身踏上铺了绒毯的三楼阶梯。
不告诉他又如何？他有的是办法自己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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