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作者：花露水
一
在月神成为月神之前，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少年。他的命运从捡到一个把球开始改变。
月神成名那年才十六岁，当时他已学习了很不错的法术。其实拥有这样法术的年轻人也不在少数，但最终他们都没有成为月神。
那时候的河水还没有这样平静，有一大半的河流都被河妖们控制着，河妖经常打翻来往的船只，要渔民们索要不菲的贡品。但没有一个神明来管这件事情，因为河妖据水为王，在水底下神明也未必是河妖的对手。更何况，河妖众多，分布广泛，光靠一两个神明的力量也绝对对付不来。河妖越来越嚣张，它们推举了一位法术最强的河妖，成为河王。有了河王的统一管理，河妖们掠夺渔民财物的行为就更加频繁和系统化了。
那时候月神还不叫月神，只有单名一个月字。月从最深的山谷里出发，来到河妖出现最频繁的那条河道。月到达的那一天，河王正好在那里出现了。
那天他们从白天大战到夜晚，在月亮升起的时候，月聚集了七道从天上落下的月光，射进河王的心脏，才结束了战斗。
河王一死，河妖们立即大乱，它们从河里窜起又落下，像被仍在热汤里的泥鳅，搅得大河翻滚，河水溢出。
而月只说了一句话：“你们以后维护河道安宁，便可不死。”
说完这句话，河水立即恢复了平静，从此河妖只敢安静地生活在河底的最深处。而那个叫做月的少年也被大家记住了，他做了连神明也不敢做的事情。再后来他又除去了西边山上的引发地震的地魔，东方丛林里经常吃人的树妖，名声大震，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少年，被神明大会认可，成为最年轻的神明——月神，掌握月亮的运行规律。
二
月神只喜欢两样东西，一个是酒，一个是酒娘。
酒娘酿的酒，是天底下最好的酒。每天晚上，月神会去酒娘那里喝酒，每天晚上，酒娘只招待月神一个人。酒喝多了，就容易说些平时不会说的话，月神也不例外。
酒娘说：“我一直想知道你的秘密。”
月神：“什么样的秘密。”
酒娘：“你能够成为月神的秘密。”
月神：“这不是什么秘密，我只是去了别人不敢去的地方，杀了别人不敢杀的人。”
酒娘：“这就是我的疑问，为什么你敢去别人不敢去的地方，敢杀别人不敢杀的人。”
月神没有回答。
酒娘：“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第一次杀河妖的时候，为什么知道河妖就在那里。是谁告诉你的。”
月神：“你的确触及到了我最深的一个秘密。”
那天酒娘的酒太美味，那天的酒娘也太美丽，这让月神放松了警惕，所以他告诉了酒娘一个秘密。
月神：“我在十六岁那年捡到一颗玻璃球。”
酒娘：“玻璃球，是什么样的玻璃球？”
月神：“是一颗有魔法的玻璃球！那时候我苦练法术，虽然自觉有所进步，但我也知道，天底下比我有天赋的人太多了，我就算穷极一生也追不上他们。但我捡到了一颗玻璃球。它的表面很光滑，是一个完美的球体，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我是在悬崖边捡到它的，那时候我经常去那里练功。它的表面很美，我静静地盯着它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玻璃球表面开始出现一些影像。是一个悬崖，我感到很熟悉，再仔细一看，正是我当时所在的那个悬崖。然后影像中的悬崖竟然开始裂开，最外侧的那块巨石忽然掉了下去。就是我当时站着的那颗巨石。
真是不可思议，而我感觉脚下的那颗巨石竟然像影像里一样开始晃动，我赶紧跳开了，就在我刚跳到旁边的时候，那颗巨石真的掉进了悬崖。
玻璃球表面的影像，竟然在片刻后真的发生了。要是没有这颗玻璃球，我恐怕早已葬身崖底了。”
酒娘：“你是说，这是玻璃球表面上的影像，是在展示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月神点点头。
酒娘：“也就是说，这是一颗能预测未来的玻璃球！这样的事情之后还发生过吗？”
月神：“当然，河王的出没地点，就是它告诉我的。那天，我看到玻璃球上显现了河王死亡的影像，我就立刻赶去了。我知道，我当时一定能杀死河王。”
酒娘：“因为玻璃球已经预示了河王的死亡。”
月神：“是的。”
酒娘：“后来你杀死的地魔，树妖，也是玻璃球的指示？”
月神：“你已问得太多，我也说得太多，今天酒就喝到这里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酒娘：“你为什么要把这秘密告诉我？”
月神：“我觉得我可以信任你。而且，我一直想跟人说说这件事。”
酒娘：“听说你最近要出远门。”
月神：“是。明天。”
酒娘：“听说那地方不仅远，而且危险。”
月神：“不仅远，而且深。海妖住在世界上最深的海域。”
酒娘：“你可有把握胜他？”
月神：“海妖的法力不在我之下，而且我不习惯海里的环境。”
酒娘：“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月神：“海妖已经向我发出挑战，我一天不去，他就杀一个人。”
酒娘：“你的玻璃球，怎么说？”
月神：“玻璃球还没有任何显示。”
酒娘：“可你明天就要去。”
月神：“我先去熟悉地形，等玻璃球的有所预示，我才会出手。”
酒娘：“带我去。”
月神：“为什么？”
酒娘：“我想看看玻璃球的神奇之处，而且我担心你。”
月神：“可你去了毫无帮助。”
酒娘：“我能帮你倒酒。”
这个理由倒是引起了月神的兴趣，所以他答应了。
三
夜晚到来的时候他们出发了。乘着第一道月光在天空飞行，向大海飞去。
在月光上，酒娘拿出一坛酒，说：“哎呀，只带了酒，忘记带酒杯了。”
月神：“古人说‘葡萄美酒月光杯。’我们就在月光之上，还会没有杯子吗？”
月神从脚下捞起一缕月光，放在手掌中间，月光聚集成了杯子的形状，酒娘往月光杯里倒酒，酒在月光的衬托下发出淡白色的光芒。
好酒！
他们来到了海边。
酒娘：“玻璃球还没显现吗？”
月神从怀里掏出那颗玻璃球，玻璃球表面发出淡蓝色的光芒，但是没有任何影像。
酒娘：“它真好看。”
月神：“它从未这么迟还没有任何显现。”
酒娘：“你没有打败海妖的信心吗？”
月神：“他的确很强，还没有人能抵挡住他的「海柱一击」。”
酒娘：“「海柱一击」是什么样的法术？”
月神：“「海柱一击」是一十分凶猛的法术，他将一百立方的海水汇聚成一很细的水柱，这一水柱一定具有极高的能量，它的速度也非常快。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够的速度躲过这一击。”
酒娘：“一定要躲吗？”
月神：“你的意思是？”
酒娘：“你的「月光箭」能否挡住他的「海柱一击」？”
月神：“我的「月光箭」是至柔，「海柱一击」是至刚。和他硬碰硬我没有信心。”
酒娘：“我看未必。”
月神望着月亮没有回答。
深夜，微风。
月神以月光围起一道屏障，又用月光在地上铺起一张床，两人就躺在上面睡下了。月亮高挂在天上，周围的星星已被乌云遮住，月亮的光芒也变得微弱了。
酒娘：“我对你有信心。”
月神：“谢谢你。”
他把她搂到怀里，每日的酿酒使她的身上也有了一股酒香，这让他陶醉，所以他很快就睡着了。
四
早晨，月亮彻底消失了，只有刺眼的阳光。
月神醒来后，发现身上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一时还说不上来。当他绕着海滩走了两圈后，终于发现自己丢了东西。
玻璃球不见了。
自他成名之后，他从未感到如此慌张。从前不管遇到多强的敌人，总有玻璃球为他指示，这让他有勇气。而现在，他彻底丧失了与海妖决战的勇气。
酒娘：“你再找找，会不会掉在海边了。”
月神：“我找遍了，没有。”
酒娘：“难道是海妖偷了？”
月神：“我打不过他，我再也打不过他了。”
酒娘：“不！我对你有信心。”
月神在沙滩上坐了下去，他的双肩已垂了下去，背也弯了下去。
酒娘知道，此刻他的精神已经垮了，他已不再是神，而是一个丧失了勇气的人。
这时候从海面上升起了十几只蟹妖。它们举着巨大的钳子向月神冲过来。
月神虽然已经垮了，当他还有求生的本能，何况对方只是区区的蟹妖。他将它们一一杀死，用了将近一个小时。要是在昨天，月神杀掉它们只需一刻钟的时间，丢失了玻璃球的月神，法术也大大退化了。
酒娘：“它们一定是海妖派来试探你法术的。”
月神：“你说得对，此刻海妖一定知道，我的法术已大不如前了。”
酒娘：“不，你只是丢失了玻璃球，这并不会影响你的法术。你只是失去了勇气！”
月神：“都一样，我已不是海妖的对手。”
酒娘：“这也许正是海妖的计谋，你不能让他影响了你。”
月神不再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平静的海面，这海面还能平静多久。
酒娘知道，现在无论自己再说什么，月神也绝对听不进去了。
人一旦失去了勇气，就会开始怀疑，不只怀疑自己，会怀疑所有人。月神此刻本应该考虑与海妖的决战，但他却在想玻璃球是如何丢掉的。
月神：“是你。”
酒娘：“什么？”
月神：“是你偷了玻璃球。”
酒娘：“你……你为什么这样说。”
月神：“昨晚我们一起看了玻璃球，之后睡着了。我睡得很沉，你和我睡在一起，你是最有可能偷走玻璃球的人。”
酒娘：“我不敢相信你会怀疑我，我为什么要偷你的玻璃球？”
月神：“你之前对它很感兴趣不是吗？这就是你跟我来这里的原因。”
酒娘：“不，我怎么会偷你的东西，我怎么会欺骗你。我对你……”
月神：“快把玻璃球还给我。”
月神手中升起一道月光，指着酒娘的脖子。
酒娘：“你想杀了我吗？”
但月神没有这个机会，因为海妖出现了！
海面上忽然出现巨大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在最后一个海浪后面，海妖出现了。他的身体巨大，但却能漂浮在海面上。他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到了海岸上。
海妖：“月神，我为这一战准备了很久，但没想到你这么不堪一击。”
月神：“我们还没动手。”
海妖：“不用动手，我已知道你的法术退化了。”
月神手持一道月光向海妖刺去，海妖嘴里喷出一条水柱射向月神。若是以前，月神能轻松躲开这一击，但现在月神却被这条水柱击倒了。月神爬起来又立即向海妖冲去，又再次被击倒，嘴里吐出一抹血。
海妖：“月神，你毫无反抗之力，是我高看你了。”
酒娘跑过去扶起月神。她悄悄在月神耳边说：“是我偷了你的玻璃球。”
月神惊讶，他没想到酒娘会承认。
酒娘有说：“对不起，你要打我骂我之后再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说对你有信心？因为我看到了玻璃球，我看到玻璃球上的影响预示，你杀死了海妖，在他使出「海柱一击」的时候，你没有躲，你用「月光箭」击败了他。我对你有信心。”
月神精神一振，他感到身体的遗失了东西正在慢慢恢复，他没有找回玻璃珠，但他找回了勇气！
他站起来，依旧握着一道月光，但这道月光，已不是之前的那道月光，更亮！更快！他很轻松地躲过了接下来的三道水柱攻击，向海妖的喉咙刺去。他在等，等海妖发出「海柱一击」，那就是他死亡的时刻。
海妖发出了致命一击，海妖这一击无疑集聚了他所有的力量，一道极细极快的水柱向月神射来。月神能躲过这一击吗？不！他不用躲！几乎在同时，他发出了「月光箭」。「月光箭」的速度比「海柱一击」更快，月光穿过水柱，向海妖刺去，海妖发出这一击，已经无力在躲，他的心脏被月光刺穿了！与此同时，那道水柱也在半路上瓦解了。
海妖倒在地上，一颗玻璃球从他身上掉落下来。
月神捡起玻璃球，“是你偷了玻璃球？”
海妖：“当然是我，昨天晚上你们在我的地盘上睡觉，除了我，还有谁能偷走月神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海妖就死掉了。
月神走到酒娘面前：“对不起，我误会你了。但你为什么说是你偷的？”
酒娘：“为了让你恢复勇气。我一直知道你能打败海妖，你知道你的月光一定比水柱要快。”
月神：“你说你看到过玻璃球的预示，是骗我的？”
酒娘：“我不认为玻璃球真的能预示未来，它曾显现的影像，不都是我们知道的事情吗？它指引你去河道杀河王，那条河道是河妖出现最频繁的地方，河王出现在那里难道你自己推测不出来吗？
就像我知道你的月光一定会比水柱快，玻璃球给你的不是对未来的预测，而是勇气，对抗强敌的勇气！”
月神后来把玻璃球送给了酒娘，他说：“这颗美丽的珠子，应该送给没人才是。”
酒娘：“你不需要了吗？”
月神：“我已有了勇气。”
所以我们这个故事说的不是玻璃球，而是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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