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好（上）

还是你好（上）

原创/ 竹露滴清响

摄影 / 竹露滴清响

冬天的清晨，白雾淡淡缠绕林间树头。蜿蜒在田野的乡间小路上，远远地，一团红蓝两色连在一起，快速向前移动，为两旁土黄的山色增添了一抹明亮。

自行车上，穿红棉袄的姑娘叫翠芬，穿蓝棉袄的小伙叫青林，今天是他们结婚的日子。多年之后，他们都成了我的大伯和大妈。

骑自行车走了十几里路，两人都没搭话，就这样，一个男人，用车载着一个女人，一路向前。

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那时候迎亲都是这个样子，一辆自行车，把一个女人接到了另一个家，这个女人从此就告别了充满童年记忆和青春白马梦想的家园，在另一个村子生儿育女，安家劳作。

别人家的媳妇都会有个把月新嫁的羞涩和甜蜜，我大妈的新媳妇的待遇，一夜之间随着院子里崩碎鞭炮的红纸屑，随风远去。

饭桌上，一家人准备吃饭，我大伯的母亲，也就是我的二奶，吧嗒着手卷的烟，正襟危坐，对我大妈说：“翠芬呀，你已经是李家媳妇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可不能有做客的思想，该干啥就得干啥。”

刚过门儿的大妈眼睛瞟向大伯，大伯则稀里哗啦地喝着粥，并不抬头。

大伯即使抬头，也不会说什么，他在我二奶面前从来就是顺从，即便是面对刚娶进门的媳妇。

“我听着呢，妈。”大妈轻声细语，不急不气。

第二天，大妈早早起来，给上高中的小叔青林和小姑青霞烧洗脸水，然后忙活一大家子的饭。待到一家人吃完收拾完，就去沏猪食喂猪，傍晚来临，还要给我二奶生好炉子。

自此，大妈担起了一大家子的日常家务。

左邻右舍都夸我二奶家娶的这个儿媳妇好的时候，二奶稍胖的脸上并无表情，耷拉着单眼皮跟人家说：“她在娘家不也是得干活吗？农村的闺女，哪里就那么金贵了！”

大妈最喜欢下雪的日子，雪花飘飞时，就躲在玻璃窗户后面，看团团雪花随性舞蹈、飘落，看树木和远处的房屋一点点被白雪覆盖，一点点变胖。

燕子斜飞，鹅黄染柳的春天，大妈开始到生产队干活挣工分，因为她干活实诚，不窝工，谁都愿意和她分一组，这样，我大妈每个月能挣36个工分。

二奶见我大妈挣了这么多工分，又心生主意，嚷嚷着：“我整天辛辛苦苦操持家务，养着一大家子人，得把30个工分记到我身上，你就每月领6个工分吧。”

大妈心里不愿意，但是转念一想，结婚没有半年，也不能落个不听婆婆话，和婆婆闹别扭的话柄呀，于是就答应了。

在一起干活的妇女们都笑话我大妈，说，你怎么那么听话呀？这一个月一个月的，不是白干了吗？

我大妈说，反正都是在一个锅里吃饭，我平时就紧着点吧。

即使这样，二奶还在村子里柳树下、碾子旁、小卖部等人多的地方，说我大妈的不是，说她懒，说我大伯换下的衣服也不及时给洗，家里其他人的事更是连眼皮子都不抬……

大妈听说后，也不说什么，该上工上工，该干活干活。

二奶见大妈不和她正面理论，以为大妈怕了她，说别看大妈品平时不言语，其实是个主意疙瘩，故意不理她，气着她。于是，有事没事在我大妈干完地里的活回家时，指桑骂槐数落一顿。

日子就这样往前走，两年来，大妈和我大伯挣的工分几乎都给了家里，小两口私下手头紧紧巴巴，什么都不敢添置，即使看到一起下地的妇女们，人人都裹着一抹红艳的纱巾在绿油油的田地里欢笑，大妈也没给自己买一条。

绿遍山原的时候，一个可爱的小生命诞生，大妈给自己的女儿取名丫丫。丫丫的出生非但没有激起二奶当奶奶的喜悦，还让她起了别的心思。

她看我大妈在家带孩子，不能下地挣工分了，就满心思鼓捣着分家，还淡淡地说：“你们也有自己的孩子了，把地分给你们，你们愿意种啥就种啥，谁也不用管谁，自己单过吧。”

就这样，除了分到口粮地，一个盆碗都没分到的大妈，从娘家借东拿西，开始奋力过自己的日子。

农村的日子要想过起来，只能向土地要庄稼收成。我大妈决心把分到的口粮地充分利用起来，好多打些粮食。

因为大伯身体不是特别强壮，孩子也需要人看，大妈就让大伯在家看着孩子， 她自己每天早晨4、5点钟就起床，然后下地去干农活。

大妈每天早出晚归，一刻也不舍的休息，一双手早就粗糙不堪，血泡丛生。

大妈在田地里用辛劳播种希望的时候，满嘴斜说的二奶却在街坊四邻中扯着长辈不该说的话嗑：“你们瞧瞧我们老大家这个疯婆娘，天天让我儿子一个大老爷们在家带孩子，自己出去风流！”

这话传到我大妈耳朵里，大妈气不过，对我大伯说：“既然妈这样说，你去下地干活吧，我在家带孩子。”

这样过了一阵子，二奶还是不干，叉着腰数落我大妈：“哼，你天天在家呆着，让我儿子去地里累着，你算个啥媳妇？”

二奶就一直这样找事。

大伯是一个特别老实的人，特别听我这个二爷二奶的话，二奶二爷说啥是啥，从来没有反驳过，有什么好吃的也都让着弟弟青树吃。

我这个青树小叔早被这二奶二爷宠坏了，什么都不干，还得吃好的，穿好的。因为娇生惯养，学习上怕吃苦，小叔高中毕业什么也没考上，就在家里闲待着，也不下地，有时还和镇上的小流氓混在一起。

青霞姑姑也没考上大学，高中一毕业就出嫁了。

分家后，我二奶并没有停止算计大伯的钱，什么你妹妹来了，得改善改善伙食，你去买点排骨吧！孩子也会带过来，你们别忘了给孩子买点好吃的啊……更过分的是，家里来了亲戚，也会让我大妈大伯出一半的钱待客。

刚分家的小日子，过起来本来就紧吧，加上我二奶这样三天两头搜刮，大妈感觉快要过不下去了。

（未完待续）